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以不完全的、负担极重的形态,强行化为人形。
“我甚至未曾权衡利弊,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妖尊独有的霸道与决绝,“伤你者,死!”
诛杀陆安,对他而言并非难事。难的是在那个时候,不惜暴露自身恢复情况,不惜承受反噬,也要立刻、马上将威胁到她的人彻底抹除。
“自那以后,”秦越的语调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种宣示般的笃定,“护你周全,便成了吾不容置疑之本能。你,早已被吾划入‘自己人’之绝对领域。”
“自己人”。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重若千钧。意味着绝对的庇护,不容侵犯的界限,以及……某种超越了最初“利用”关系的定位。
他的叙述还在继续,语气再次缓和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意味。
“后来,妖力逐渐恢复,我不得不离开,回归本体,处理妖界积压之事。”他提到了那次不告而别,也是凌红云心中一直的痛。
“按我以往心性,那具临时依附、已无用途的猫身,随手毁去便是,以免留下任何痕迹或弱点。”他的声音很平淡,陈述着一个他本该遵循的逻辑。
但事实并非如此。
“然而……”秦越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理解的迟疑与温柔,“当我即将想毁掉那具猫身之时,看着那漆黑柔软的躯壳,脑海中浮现的……竟全是你抱着它……那些琐碎而温暖的画面。”
那些属于“小团子”和凌红云的日常,如同无声的涓流,早已渗透了他的心。
“最终,我未能下手。”他坦然承认,“我将那具猫身,仔细封印,完好无损地……藏匿了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审视自己当时那反常的举动,然后,用一种极轻、却无比清晰的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至关重要的话:
“也许,从那时起,吾便已明了……”他低声道,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即便是回忆所承载的、看似无用的载体,吾亦……不愿伤其分毫。”
因为那些回忆里,有她。
所以他舍不得。
这近乎直白的表述,与他之前冷酷抹杀冥杉、平静陈述利用初衷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那不再是妖尊基于利益或本能的判断,而是一个拥有情感的个体,最真实、最笨拙的内心流露。
他将自己情感变化的轨迹,从共生符的震撼,到血婚之契的暴怒与守护,再到离去时对承载回忆之物的不舍,一点点铺陈开来。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渲染,只有平静而真实的叙述。
然而,这平静之下,涌动的情感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他没有说“爱”,或许连他自己都还未完全理解或定义这种陌生的情感。但他用行动和回忆,清晰地勾勒出了一颗冰封万年的心,是如何被一缕微弱的昆仑玉气息吸引,又如何在那缕气息主人不顾一切的勇气、温暖的陪伴与执拗的关心中,一点点融化,一点点沉沦的轨迹。
房间里,依旧是沉默的。
但这一次的沉默,似乎与之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空气中那冰冷的绝望,仿佛被注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真实”的暖流,开始悄然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