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胖子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但很快又被圆滑覆盖:“那是那是!应该的!陈主任办事严谨,我们理解!那就辛苦您尽快协调了!工期实在拖不起啊!”他又强调了一遍工期,才带着老马悻悻地离开工棚。
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浪。陈默立刻掏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林夏早些时候发来的信息,说她已出院回家静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但很清晰:“默?”
“林夏,感觉怎么样?”陈默先问了一句。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虚。有事你说。”林夏立刻听出他语气里的凝重。
“嗯,有件急事,只能麻烦你了。”陈默压低声音,将工地挖出文物、开发商拿出市文化局张明远副局长特批文件要求复工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文件看着像那么回事,但我总觉得不对劲。王队长那边刚发现点苗头……张明远签字的日期是前天,你能想办法,通过你在省文化厅的老同学或者关系,帮我核实一下,前天张副局长人在哪里?是不是真在局里签了这份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夏的声音透着坚定,尽管有些中气不足:“我明白了。这事交给我。正好有个大学室友在省厅办公室,我这就联系她,就说……就说我们报社想做个文化领域领导履职的专题,侧面打听一下张副局长的行程。等我消息。”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工地上的噪音透过薄薄的工棚板壁传来,挖掘机似乎彻底熄了火,只剩下工人们搬运材料的吆喝声和工具碰撞的零星脆响,透着一股压抑的焦躁。
陈默踱到窗边,看着警戒线内王队长依旧佝偻着背,在小心翼翼地清理那些承载着千年谜团的碎片。王队长的背影显得异常沉重。阳光照在那些暗绿色的青铜残片上,反射出冰冷诡异的光。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陈默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夏。
“查到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难以置信,“我室友刚回话,她特意去查了厅里的领导外出报备记录和张副局长的护照签证信息。
绝对没错!张明远副局长前天根本不在国内!他五天前就带队去澳大利亚参加一个国际文化遗产保护交流会议了!会议日程排得满满的,昨天还在悉尼大学做专题报告呢!
按行程算,他前天人还在飞机上!怎么可能在市局办公室签那份文件?!”
林夏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默心上。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
“文件呢?公章呢?”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室友说,省厅那边也觉得很蹊跷,已经内部通气了。市文化局那边暂时还没动静,估计也是刚知道,或者……”林夏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或者有人故意捂着。那份所谓的‘特批’文件,公章可能是真的,但签字绝对是假的!是有人胆大包天,模仿了张副局长的笔迹,甚至可能盗用了市局的公章!这是一份彻头彻尾的伪造品!”
伪造!盗用公章!模仿领导签名!吴胖子拍在桌上的哪里是什么“特批通行证”,分明是一张精心炮制的催命符!
它指向的,绝不仅仅是赶工期的贪婪,更是掩盖文物来源、甚至可能涉及非法走私的滔天阴谋!陈默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窗外,王队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隔着尘土飞扬的空气,朝工棚方向望了一眼,厚厚的镜片后,忧虑深重。
那份伪造文件的阴影,如同工地上空盘旋的尘霾,沉沉地压了下来,将刚刚显露的青铜纹路,再次拖入更深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