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消失……”晨风用梦呓般的声音,对其他的孩子们说。
所有的孩子,都停止了哭泣和颤抖。他们抬起头,看向晨风,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全都写满了同样的恐惧和茫然。
“我们要……怎么办?”羊角辫女孩抽泣着问。
怎么办?
晨风不知道。他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什么叫规则,什么叫数据,什么叫监察者。他只知道,他最重要的人,正在受苦,正在离去。
他想帮他。
他必须帮他。
一种本能,一种源自他们这些“新世界原生代”的、与生俱来的本能,开始在他体内苏醒。
他想起了零哥哥在引导他们穿越数据风暴时,教给他们的东西。
“不要害怕,不要抵抗。去感受,去理解,然后……用你们自己的颜色,去把那些灰色染掉。”
自己的颜色……
晨风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唱歌。那不是一首有歌词的歌,只是一些简单的、不成调的音节。那是他小时候,姐姐灰鸦在他睡不着时,经常为他哼唱的摇篮曲。
那段旋律,代表着“安心”,代表着“守护”,代表着“家”。
那是属于晨风的,“颜色”。
当他的歌声响起时,梦境草原上,一朵散发着微弱金光的小花,从灰色的雪地里,顽强地钻了出来。
其他的孩子,看到了那朵花。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
羊角辫女孩,想起了妈妈做的、热乎乎的肉汤。于是,一股暖流,开始在冰冷的草原上扩散。
虎头虎脑的男孩,想起了爸爸送给他的、那个坚固的木头盾牌。于是,一道道无形的、坚韧的屏障,开始在他们周围浮现。
二十七个孩子,二十七个最纯粹的、最干净的、充满了人类最原始情感的“梦”,开始交织在一起。
他们的歌声,汇成了一首稚嫩的、却又无比和谐的合唱。
这歌声,穿透了梦境的边界。
这歌声,沿着那条连接着零的精神丝线,逆流而上。
这歌声,跨越了千万里的物理距离,跨越了维度的障壁,抵达了那片连神明都要被埋葬的……数据坟场。
……
零听到的,就是这首歌。
在这片只有冰冷规则和死亡倒计时的绝对静默中,这首充满了温暖和生命气息的摇篮曲,是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这是……”他茫然地抬起头。
那颗已经膨胀到房屋大小的“归零之球”,依旧在缓缓地向他逼近。但在这首歌声出现后,它的旋转,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检测到未知源头的‘原生密钥’级数据流注入。】
卡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里面包含了真正意义上的……“困惑”。
【……数据源分析:‘系统原生代’。】
【……逻辑判断:‘原生代’为系统更新后的‘合法’用户,拥有基础层访问权限。他们的行为……受规则保护。】
那道由二十七个孩子的梦境汇成的、七彩的“歌声”,如同一条温暖的溪流,注入了这片冰冷死寂的数据坟场。
它没有去攻击卡戎,也没有去对抗那颗归零之球。
它只是……流淌着。
它所过之处,那些被监察者强行扭曲和禁锢的、属于旧世界的记忆碎片,仿佛被唤醒了。
那个追逐蝴蝶的小男孩,抬起头,对着歌声露出了微笑。
那个跳楼的交易员,在坠落的半空中,流下了一滴解脱的眼泪。
那个分发罐头的士兵,轻轻地哼唱起了同样的旋律。
这些被当做“垃圾”和“废品”埋葬在这里的人类情感,与孩子们的歌声,产生了共鸣!
整个数据坟场,这个由监察者建立的、埋葬历史的“墓地”,开始“活”了过来!
【……警告!底层数据库发生未知共振!】
【……‘神座’稳定性下降!】
【……‘归零引擎’能量供应出现……波动!】
卡戎那完美的身躯,再次剧烈地闪烁起来。它就像一个国王,发现自己的子民,正在集体“叛变”!
而那道七彩的歌声,最终的目的地,是零。
它温柔地,包裹住了零那即将被抹除的存在。它没有为他恢复任何力量,但它……为他做了一件事。
它以“合法用户”的身份,向这个被监察者完全锁死的世界,提交了一个……申请。
一个……“访问申请”。
就像一个普通用户,向网站的管理员,申请开一个“后门”。
监察者的规则是至高无上的,它无法违背。但孩子们的“原生密钥”,同样是规则的一部分!
一个“是”与一个“否”的逻辑指令,在系统的最底层,发生了最激烈的对撞。
最终的结果,不是崩溃,而是……妥协。
在零的面前,那坚不可摧的、由规则构成的空间壁垒上,一道小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裂缝”,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那是一条不该存在的路。
那是一扇……通往规则之外的后门。
零看着那道裂缝,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全力镇压整个坟场“暴动”的卡戎,他笑了。
那是劫后余生的、充满了无尽疲惫和疯狂希望的笑。
“谢谢你们……”他轻声说。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道由孩子们的歌声为他打开的、唯一的生路,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