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这个念头在零的脑海中闪过。
也就在这一刻，某种东西，在他身体的最深处，苏醒了。
没有思考，没有计划，甚至没有意识。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他空洞的大脑来不及下达任何指令，但他的肌肉却做出了最精准的反应。他不再颤抖，呼吸在一瞬间变得平稳而悠长。他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像一支出弦的箭，从残墙后爆射而出。他没有冲向怪物的正面，而是以一个诡异的弧线，绕到了它的侧后方——那里，是铁锤和瘦猴攻击的死角，也是怪物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他的动作，笨拙，甚至有些踉跄，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婴儿在奋力奔跑。但每一步，都恰好踩在了最能发力的点上。每一步，都让他的速度提升一分。
铁锤和瘦猴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他们以为吓傻了的菜鸟，就已经出现在了腐皮犬的身边。
“找死！”铁锤怒骂道。
然而，下一秒，他的骂声就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零的身体以一种违反人体力学的方式，猛地向下一沉，躲过了腐皮犬因为吃痛而疯狂甩动的尾巴。同时，他手中的钢管，没有丝毫花哨的技巧，就是一记最简单，最直接，最原始的……捅刺。
力量从脚底升起，通过腰腹的扭转，传递到手臂，最后灌注到钢管的尖端。所有的力量，都汇聚于一点。
“噗——”
一声沉闷而令人作呕的轻响。
那根被磨尖的钢管，精准无比地从腐皮犬脖子上被弩箭射出的伤口处，捅了进去。并且，毫不停留地，贯穿了它的整个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腐皮犬疯狂的动作戛然而止。它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口器距离阿芳的脖子只有几厘米，但所有的生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零的双手，依旧死死地握着钢管的另一端。怪物的热血和腥臭的体液顺着钢管流下来，烫得他手心刺痛，但他没有松手。
他就这么和那头垂死的怪物对峙着，胸膛剧烈地起伏。他的眼神，空洞，茫然，仿佛刚才做出那致命一击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吼……”
腐皮犬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悲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死寂。
战场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铁锤、瘦猴、耗子，还有受伤的阿芳，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零。他们看到了什么？一个菜鸟，一个累赘，在最关键的时刻，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一击，就终结了一头3级畸变体。
那一连串的动作，跑位、下潜、突刺，看起来是那么的笨拙，充满了破绽。可偏偏，就是这笨拙的动作，却达到了最完美、最致命的效果。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更像是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
【击杀‘腐皮犬’（LV3），获得经验值 30点】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零的脑海中响起。他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沾满黑血的双手，和那具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怪物尸体，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呕……”
他再也忍不住，踉跄着退开几步，扶着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那点难吃的营养糊早就消化完了，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胃液灼烧着他的食道。
他不是感到害怕，而是一种源于生理本能的巨大排斥。他的身体，他的肌肉，似乎对杀戮这种行为无比熟悉，甚至……享受。但他的意识，他那片空白的、尚存善念的意识，却在疯狂地抗拒着这一切。
“妈的……你小子……”铁锤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走到零的身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惕，“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零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他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完成了一套早已演练了千百遍的动作。那种感觉……就好像这具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太慢了。”*
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对付这种低等生物，居然需要这么长时间。真是……耻辱。”*
这个声音！
就是那个在梦里纠缠他的声音！
零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惊恐地环顾四周，但除了队友们警惕的目光，什么都没有。
“处理伤口，打扫战场！”铁锤没有再追问下去，废土的规矩是，每个人都有秘密，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他对着耗子吼道：“你，去警戒！”然后又转向瘦猴，“把它的‘腐臭腺’和‘骨爪’取下来，这些能换点东西。”
队伍又开始高效地运作起来。阿芳简单地包扎了肩膀的伤口，所幸只是皮肉伤。瘦猴则熟练地用匕首解剖着腐皮犬的尸体。
零一个人靠在墙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和翻江倒海的思绪。他再次召唤出系统面板。
【姓名：零】 【等级：1】 【经验值：30\/100】 【生命值：100\/100】 【体力值：65\/100 (轻度疲劳)】
经验值那一栏，不再是刺眼的0。这30点经验，是他用一次血腥的杀戮换来的。它像一剂毒品，带来了一丝病态的安全感，却也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更深的恐惧。
他看着那具被肢解的怪物尸体，看着队友们麻木而熟练的动作，看着这个灰败而残酷的世界。
第一次狩猎，他活下来了。
但那个活下来的……真的是“他”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黑色的数字“0”。在惨白的阳光下，那个符号仿佛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而在他看不见的系统深处，那行数据再次悄然改变。
【侵蚀度：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