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到了学校我才弄明白!是她!是她把吃饭的钱,都省下来拿去给一个男生买饭、买零食了!!”
“结果呢?人家那个男生根本就不要!还觉得她烦!所有人都知道,是她死皮赖脸地单方面纠缠人家!医生,您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啊?!我这张老脸,都被她丢尽了啊!”
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辛辛苦苦上班赚钱,送她去最好的学校,是指望她好好学习,不是让她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不知廉耻地去倒追男生!人家还看不上她!她在倒贴!倒贴啊!!”
医生听着这番夹杂着愤怒、羞耻和痛苦的叙述,沉默了。
作为医生,他见过太多家庭悲剧,这种因孩子“不争气”而引发的暴力,虽然绝不能认同,但其背后的情绪冲动,他却能理解。
王丽娟见状,赶紧扯了扯苏建国的胳膊,示意他冷静点,自己则转向医生,脸上堆起为难和恳求的神色:
“医生……您听听……这……这事真不能全怪我们家老苏生气。您说,这放哪个当父母的身上,能不上火?能不觉得丢人?当然……当然他打孩子是不对,这我们承认,千错万错,动手就是错……但是……”
她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可是这孩子回来之后,还死犟着,觉得自己没错!一句软话都不说,这不是往她爸枪口上撞吗?真是……唉!”
她这番话说得看似通情达理,既承认了错误,又巧妙地将暴力的原因归咎于孩子的“倔强”和“不认错”,试图博取医生的理解和同情,将大事化小。
医生看着眼前这对夫妻,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严肃:
“苏先生,苏太太,我理解你们作为父母的愤怒和失望。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对孩子施加如此严重的暴力,都是绝对错误且违法的。苏怡安同学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营养不良加上多处外伤、骨折,需要立即住院治疗和静养。”
他拿起那份伤检报告,态度明确:“关于报警的问题,鉴于孩子伤势较重,按照规定我们需要进行评估。之后也会对病人进行求证。目前,我希望你们能配合治疗,并且……”
他看向苏建国,意有所指,“确保在治疗期间,不会再发生任何可能伤害到患者的行为。否则,为了孩子的安全,我们医院必须履行强制报告义务。”
“当然!当然!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治疗!” 王丽娟忙不迭地点头,脸上堆满了感激和理解,“医生,我们知道您这都是为了孩子好,我们做父母的心里都明白,感激不尽!”
她话锋一转,巧妙地将暴力行为轻描淡写,并试图赋予其“正当性”:
“唉,说起来也是她爸爸太在乎这孩子了,一时气昏了头,下手没了分寸。您说,要不是真心疼她、关心她,盼着她好,怎么可能生这么大的气呢?就是恨铁不成钢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医生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医生,您看……怡安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我这个当妈的,实在是放心不下,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她?还有她这后续都需要注意些什么,您尽管交代我,我一定记清楚,好好照顾她。”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俨然一副担忧自责的慈母模样,试图尽快接触到苏怡安,或许是为了安抚,或许……是为了在苏怡安醒来“乱说话”之前,先做好铺垫。
医生看着她急切的神情,又瞥了一眼旁边依旧脸色铁青、沉默不语的苏建国,没有立刻答应探视,而是公事公办地说道:
“患者需要绝对静养,现在还在昏迷中,不宜打扰。等她生命体征稳定,转入普通病房后,会安排家属探视。至于注意事项,稍后护士会详细告知你们。”
王丽娟连连点头,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顺从:“好的好的,麻烦您了医生,真是辛苦您了。”
在医生转身离开后,她轻轻碰了碰旁边依旧绷着脸的苏建国,低声道:
“听见医生说的了吗?先让孩子好好治病。你也消消气,事情已经这样了,等孩子好了再说。”
苏建国低低应了一声,要说一点儿都不后悔是不可能的,还有些后怕。
更多的还是对妻子的感激,她是真的把怡安当亲生的疼,反而是他这个父亲不那么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