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力气小,也没关系。”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人能成为万灵之长,靠的从来不是蛮力。”
“我们靠的是这个,”他空着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是懂得思考和谋划。”
“还有这个,”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她心中所有的怯懦,“是能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工具。”
“以及,”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颗无论如何都不肯屈服、足够强大的心。”
说完,他将手中的棍子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触到她的指尖。
“现在,告诉我,”他的眼神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敢吗?”
周青青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的指尖,随即一种更深的战栗感传遍全身——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仅仅是手,她整个人,甚至灵魂,都在无法自抑地发抖。
她吗?
由她亲手……去打断那个她名义上应该称之为父亲、却带给她无尽噩梦的男人的手脚?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她混乱的脑海。
她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连死亡都无法让她畏惧!
可直到这一刻,冰冷的现实撕开了她内心最深处的软弱——原来,在潜意识里,她依然本能地期盼着。
期盼林楠能以哥哥的身份,为她荡平前路所有荆棘,替她承担所有罪与罚,将她牢牢庇护在安全的羽翼之下。
她一直渴望的,是有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从这肮脏泥沼中拉出去,是有人能从天而降,拯救她于水火。
却从未真正想过,要靠自己的力量,从这深渊中爬出来。
而现在,林楠将选择权,连同那根象征着力量和决断的冰冷棍子,一同塞进了她的手里。
他给了她反抗的武器和勇气,却没有替她挥出那最关键的一击。
他逼着她,自己站起来。
或许是她犹豫的时间太久,林楠手腕微动,似乎要将棍子收回。
就在那一刹那!
周青青几乎是凭借着一种超越理智的本能,以近乎抢夺的姿态,猛地将棍子紧紧攥在了自己手中!
握上棍身的瞬间,一个尖锐的声音仿佛在她灵魂深处嘶吼:
不能错过!
不能再退回去!
绝对……不能让哥哥失望!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撕裂,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尖利:
“我敢!”
她死死攥着棍子,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仰头看着林楠,那双曾经充满恐惧和麻木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火焰。
她再次重复,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像是一个急于证明自己、渴求着最后认可的孩子:
“我敢!”
林楠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混合着恐惧与疯狂的决绝,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甚至称得上温和。
“乖。”
这个单音节词落下时,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
紧接着,他收回手,语气寻常得像是日常告别:
“那这里,你自己处理吧。”
他抬腕看了眼那块老式手表,
“哥哥上学要迟到了,先走了。”
话音落下,林楠竟真的毫不犹豫地转身,利落地拉开房门,身影消失在门缝中,随后是清晰而冷漠的关门声。
她怔怔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头顶似乎还残留着林楠手掌那短暂、几乎算得上温和的触感。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被他揉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带着一丝虚幻的温度。
她缓缓转过头。
目光一寸寸地移向墙角——移向那个被堵着嘴、捆在椅子上,正用惊恐和威胁眼神死死瞪着她的周涛。
手中那根棍子,冰冷而沉重,却在此刻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实物。
她握紧了棍子,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然后,她迈开了脚步。
一步,又一步。
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向着那个她曾经无比恐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