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林楠怎么能如此平静,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忍了又忍,她还是没忍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他们两个呢?”
她以为会听到“去上班了”或者“去买菜了”之类惯常的、粉饰太平的回答,就像过去每一次噩梦之后,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痛苦的深渊里。
却听林楠语气平淡地吐出几个字:“绑在你房间里了。”
周青青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迷惑和难以置信:“???”
林楠夹了一筷子自家腌制的小咸菜,对吴雯的手艺感到些许满意,嚼了几下咽下去,才抬眼看向她,语气寻常得像在讨论天气:“你打算怎么办?报警还是怎么样?”
周青青陷入了沉默。
每一次,母亲都让她忍,骂她丢人,甚至指责她是勾引人的狐狸精。
最初她激烈反抗时,换来的也是“不知好歹”的斥责。
如果不是她已经死过一次,如果不是昨天醒来再次面对那地狱般的场景,她可能依旧没有勇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牢笼。
可她死之前,也不过才十七岁,只比现在多活了三年。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内心一直压抑着一个想法——混杂着绝望的狠厉和深入骨髓的恨意在她眼中燃起:“我要弄死他。”
林楠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心中若有所思。
这样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十四岁女孩该有的……记忆里的周青青总是沉默的、透明的,像一道影子,永远低着头,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
原主对这个继妹,谈不上喜恶,更多是漠不关心。
他咽下嘴里的粥,摇了摇头:“弄死他不行,尸体不好处理。为了这么个人渣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得。”
周青青眼神一暗:“你也要我忍?”
“忍?”林楠放下勺子,语气依旧平静无波,说出的内容却让人心底发寒,“你可以阉了他,打断他的手脚。让他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自然就没能力再伤害你了。”
他顿了顿,分析道:“周涛父母早没了,也没什么走得近的兄弟姐妹。谁会替他出头?”
“只要他还想活命,就不敢把你怎么样,甚至连报警都不敢。你才十四岁,在这种情境下反抗,法律能把你怎么样?再说了,他要是真把你送进去,谁管他死活?他就算恨你入骨,在生死面前,也得学会妥协。”
周青青愣住了,林楠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长久以来被灌输的混沌思想。
在她过去的认知里,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绝路:要么她被逼到活不下去,自我了断;要么她忍无可忍,在某个瞬间爆发,与那个禽兽同归于尽。
上一世,她选择的是第一条路。
可是,“周围的人……不会管吗?不会说闲话吗?”
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被长期压抑后的迟疑和恐惧。
林楠轻笑:“谁管?昨天那么大动静,有人来吗?”
他现在还没搞清为什么原主在的时候一直没发现问题,可这房子隔音并不好。
邻居真的发现不了周家的问题吗?
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人会对周青青伸出援手,沾染一身腥,同样,就有人为周涛伸张正义了?
周青青面上带着几分恍惚,这样吗?
吴雯,她的亲生母亲,日复一日给她洗脑的都是——这事绝不能声张,丢人现眼,传出去她就没脸做人了,这辈子都毁了。
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忍受,没有别的出路。
母亲总是说,等她长大了,嫁人了,离开这个家就自由了。
现在所有的苦难,忍一忍就过去了。
每一次,母亲都泪眼婆娑地强调:“青青,妈说这些,都是为你好啊!”
为她好?
就是这所谓的“为她好”,让她在无尽的黑暗中东躲西藏,让她觉得自己肮脏、耻辱,不配活在阳光下。
就是这“为她好”,让她上一世甚至没能活到成年,就带着满身伤痕和绝望悄然凋零。
周青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她却感觉不到疼。比起心口那撕裂般的痛楚和恨意,这点皮肉之苦算什么?
她抬起头,那双曾经总是躲闪、充满惶恐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戾气和决绝:“妈她……一定会拦着我,会护着他。”
林楠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眼神平静无波地看向她:“所以呢?你打算连她一起解决?”
他的语气太过平常,仿佛在讨论今天要不要加个菜。
周青青被这话里的含义震得心头一颤,瞳孔微微收缩。
她看着林楠,他眼神里没有戏谑,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认真。
她攥紧了拳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这个字从周青青唇间溢出,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无力感。
说出这个否定,仿佛抽干了她刚刚积聚起来的所有狠厉和勇气。
她恨周涛,恨到愿意拖着那个禽兽一起下地狱。
但对吴雯,她的亲生母亲,那份感情复杂到连她自己都理不清——是深入骨髓的失望,是被背叛的刺痛,是窒息的绝望,让她只想远远逃离,却从未升起过“伤害”的念头。
母亲和父亲,在孩子心中的分量,终究是不同的。
父亲可以是一个模糊的符号,一个令人憎恶的存在,甚至可以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敌人。
但母亲……那是血脉深处最原始的羁绊,是曾经给予过温暖和生命的源头。
即使这份温暖早已变质,即使这源头已然浑浊,要亲手去斩断,去摧毁,依旧超出了她心理能够承受的底线。
林楠看着她瞬间萎靡下去的神情,以及眼中那无法掩饰的痛苦挣扎,没有催促,也没有评价。
他只是拿起勺子,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粥,仿佛在给她时间消化这份残酷的认知。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勺子,碗底与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你妈那里。”他平静地指出,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她如果铁了心要护着那个人渣,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会被束手束脚。”
他抬眼,目光看向周青青:“你想摆脱周涛,首先得让你妈‘改变主意’,或者……让她‘无法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