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洗心革面的纨绔29(1 / 2)

御书房内烛影摇曳,映着皇帝孤寂的身影。

他独坐于御案之后,面前摊开的,是太子生前批阅的最后一封奏折。

指尖拂过纸面,那上面的朱批字迹,已失了往日的清隽风骨,笔画虚浮,墨色涣散,带着力竭时的颤抖,无声地诉说着主人临终前的艰难。

这样孱弱的笔迹,深深刺痛了皇帝的眼。

曾几何时,他端坐于这龙椅之上,俯瞰着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心中是翻涌的复杂浪潮——有为人父的骄傲与疼爱,亦有身为君王对储君的倚重与期许,但更多的,是那龙椅上与生俱来、无法言说的忌惮与审视。

他倚仗太子的才干治理江山,却又警惕着这才干背后可能滋生的野心;他享受着太子的孝顺与崇敬,却又在太子与重臣往来时,不可抑制地心生猜疑。

帝王心术,天家父子,注定无法纯粹。

可如今,太子去了。

随着那具年轻棺椁一同被黄土掩埋的,还有他所有刻意的疏离、无端的猜忌与冰冷的权衡。

此刻,脑海中奔涌不息的,只剩下最纯粹的画面:是那稚子蹒跚学步时,咯咯笑着扑入他怀中的温热;

是那少年初次写出工整策论时,望向他的、带着星光的期待眼神;

是那病榻前,儿子已气若游丝,却仍强撑着力气,关心着他一句寻常咳嗽的执拗……

人死灯灭,往昔所有冰冷的算计,终究在汹涌的回忆与悔恨面前,溃不成军。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权衡利弊的天下之主,他只是一个失去了毕生最完美继承人的、苍老而悲恸的父亲。

干涩的眼眶阵阵发烫,对着满室空寂,发出一声唯有此刻才能流露的、破碎的低喃:“朕的毅儿啊……你好狠的心。”

怎么就舍得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受这丧子之痛。

御书房内的悲恸与悔恨,隔着一道宫墙,传不到林楠耳中。

即便传到了,他也只会嗤之以鼻,甚至在心里冷笑一声:

该!

这会儿知道伤心了?早干什么去了!

在林楠看来,太子根本不是什么病死的。

是活活累死的!

是被那堆积如山的政务、被那无处不在的猜忌、被那名为“倚重”实为“枷锁”的期望,一点一点,熬干了心血,耗尽了寿数!

但凡那龙椅上坐着的皇帝老子能做个人,少些猜忌,多些真心实意的体恤,太子何至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何至于非要事必躬亲来证明自己?

何至于……英年早逝!

现在人没了,倒摆出一副慈父心肠,知道后悔了?

晚了!

这迟来的伤心与悔恨,在林楠眼里,既虚伪,又廉价。

林楠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沉痛哀戚的神情,整了整衣袍,便带着比皇帝眼泪更虚伪、更廉价的“关心”,快步走进内殿去安慰他那“悲痛欲绝”的老父亲了。

“父皇,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他扑到近前,语带哽咽,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悲伤,“太子哥哥若在天有灵,见您如此伤怀,心中该何等难安……”

皇帝靠在榻上,面色灰败,看起来确实像是被抽走了半条命。

他抬眼看了看一脸“诚挚”的林楠,心中那点属于帝王的理智,让他几乎是本能地接住了这份“孝心”。

他长长叹息一声,声音沙哑而疲惫:“楠儿有心了……朕只是,只是想起你太子哥哥……”

话虽如此,但在皇帝根深蒂固的意识里,太子的死固然令他痛彻心扉,可这悲痛终究是有界限的。

他可以是伤心的父亲,但前提是,他首先得是皇帝。

说到底,这世上,没有谁比他自己的性命、他的江山更重要。

伤心归伤心,难道儿子死了,他这个当爹的,这个一国之君,就真的不活了吗?

绝无可能。

于是,一个需要展现父爱深沉、需要儿子安慰来维系体面;一个乐得扮演孝顺儿子、顺便巩固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