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楠从雕花拔步床上醒来,钝痛隐隐敲击着太阳穴。
他这才想起,原主这纨绔身子还有个晨起必饮一杯的荒唐习惯。
“真够可以的。”他低笑一声,却还是扬声道:“来人,取酒。”
不过片刻,两名身着淡粉比甲的丫鬟捧着银壶玉杯低头而入,熟练地为他斟满一杯琥珀色琼浆。
林楠接过酒杯,指尖在冰凉的杯壁上轻点。
按照原主的日常,此刻该去醉仙楼,就着小曲用早膳了。
“备轿,”他仰头将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喉间一阵灼热,“去醉仙楼。”
醉仙楼三楼雅间,林楠临窗而坐,几碟小菜一壶酒。楼下戏台,抱着琵琶的歌女正唱着婉转小调。
他拎着酒杯,另一只手随着曲调轻敲桌面,微醺的眼半眯着。
这般听曲饮酒的日子,抛开烦心事不谈,倒也惬意。
季家和三皇子那边,他并不急着动作。
昨日御书房内,他已将此事全权推给了皇帝。既然表态信任,短期内便不宜再动。
一则,他初来乍到,对这世界的人际关系、权力格局两眼一抹黑。自己的情报网和势力都要从零搭建,这需要时间。
二来……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蓦地一顿,酒杯放下。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润的杯沿,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
皇帝昨日待他的态度,总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异。
表面是舅舅看外甥的慈爱关怀,言语间满是安抚承诺。
但林楠感知何其敏锐——那份“慈爱”之下,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
这微妙的感觉,让他心生警惕。
* * *
就在林楠于醉仙楼日日悠闲品酒时,整个皇城早已风声鹤唳。
半个月来,御史大夫王崇于朝会率先发难,弹劾户部郎中贪墨,皇帝的怒火便一日盛过一日。
每日都有御史奏章如雪片飞入宫中,每日都有官员被当场摘去顶戴,拖出大殿。
求饶哭喊,日日回荡在宫墙之内。
户部、京兆尹、光禄寺……牵连甚广。
最让百官心惊的是,无人知晓这场清洗的真正边界。无端的恐惧,才是最利的刀。
朝野震动,人人自危。
下朝后,往日车水马龙的府邸门前冷落,无人敢轻易往来,生怕被那无形风暴卷入。
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这日大朝会,金銮殿内空气凝滞。
龙椅上的天子面沉如水,目光如冰刃扫过下方屏息的百官。
“边关将士浴血,粮草屡屡告急。”皇帝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而你们?食君之禄,肥一己之私!府库充盈,边关却粮饷不继,好一个忠君爱国!”
话音未落,御史大夫王崇再次出列,声如洪钟:
“臣弹劾户部侍郎李敏之,贪墨军饷,数额巨大!”
“臣弹劾京兆尹张怀远,纵容亲属强占民田,草菅人命!”
“臣弹劾……”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一项项罪名落下。每声“弹劾”,都似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