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听闻此次大捷，首功并非镇国公本部人马，乃是一支自称奉‘密令’行动的奇兵，其装备精良，行动诡秘，所用火油、信号皆非军中之物……此事，颇为蹊跷。”一位素以耿直着称的御史出列奏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班列中沉默的萧逐渊。
兵部也有官员补充：“据北境细作回报，溃退的戎族军中亦流传，袭击者马蹄似乎经过特殊处理，悄无声息，且其坐骑耐力惊人，方能完成长途奔袭……”
这些细节，如同细小的冰刺，混在胜利的暖流中，悄然刺向某些敏感之处。赵擎在后续的战报中，虽然将首功揽于自身，模糊处理了奇兵的来源，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椅扶手，目光再次落向萧逐渊。
“靖亲王，”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探究，“你于北境旧部众多，可知此次建功的，是哪一路奇兵？其所用装备，又从何而来啊？”
瞬间，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聚焦在萧逐渊身上。欢庆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张。
面对皇帝看似随意的询问，以及满朝文武或好奇或审视或忌惮的目光，萧逐渊神色不变，出列躬身，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回陛下，臣自回京养伤，已许久未与北境旧部联络，对此支奇兵详情，并不知晓。北境将士为保家卫国，自筹些非常规利器以应不时之需，亦在情理之中。或许是赵国公深谋远虑，早有安排。”
他将功劳推给赵擎，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合情合理。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哦？是么。赵爱卿倒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他不再追问，转而嘉奖北境将士，下令犒赏三军，并督促赵擎把握战机，继续扩大战果。
朝会在一片看似和谐，实则暗藏机锋的氛围中结束。
退回王府书房，萧逐渊屏退左右，方才卸下表面的平静，眉头微蹙，接过谢清晏递来的参茶。
“皇帝起疑了。”他沉声道，“那些特制装备，太过显眼。赵擎未必愿意一直替我们担着。”
谢清晏立于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京城街景，眸光清冷：“疑心是必然。但只要没有确凿证据，他便动不了你。何况，北境大捷是实打实的功劳，朝廷此刻需要稳定，更需要能打仗的将领。”
她转身，看向萧逐渊：“眼下关键，是稳住赵擎。他虽谨慎，但非蠢人，应知此事若深究，于他统兵亦无好处。可让周骁或其他参与将领，私下向赵擎陈明利害，将此番奇袭坐实为‘奉赵国公密令’，所有缴获、功劳，皆归于他。我们，只要北境安宁，以及……那份潜在的香火情谊。”
她看得透彻，此刻争功毫无意义，巩固胜利果实，消除隐患，并将这份人情转化为未来的潜在助力，才是上策。
萧逐渊点了点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也只能如此。只是经此一事，我们在陛下那里的‘账’，怕是又记上了一笔。”
谢清晏走到他身边，指尖泛起微不可察的乳白光晕，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无妨。债多不压身。只要我们手中掌握的筹码足够多，他便不敢轻易撕破脸皮。”
京华的惊雷乍响，带来了渴望已久的胜利，却也掀开了更深层博弈的帷幕。烽火传讯的背后，是功勋与危机的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