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在皇城之巅,将太和殿后方的西苑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
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如铁铸般伫立,粗糙的手掌死死扣住皇后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绣着金线的凤袍肩章捏碎。
皇后乌黑的发髻早已散乱,鎏金点翠的凤钗歪斜地坠在发间,几缕湿冷的发丝黏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混着尘土与暗红的血迹,在那张曾艳冠后宫的脸上勾勒出狼狈的纹路。
象征中宫威仪的明黄凤袍下摆拖拽在地,锦绣鸾鸟图案被尘土污损,下摆处还凝结着几滴早已干涸的血珠,不知是哪位宫人的性命,成了这场宫变中无声的注脚。
可皇后脸上没有半分寻常女子面对绝境的畏惧,唯有极致的愤怒与蚀骨的悲痛,像两把烈火在胸腔里灼烧,让那张素来雍容华贵的脸庞此刻扭曲得近乎狰狞。
她的双目赤红如血,眼底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若不是侍卫臂弯如铁钳般死死阻拦,她早已挣脱束缚,扑上前去,用尖利的指甲将林昭的皮肉一块块撕下来,以泄心头之恨。
“林昭——!!”皇后拼尽全力挣脱着侍卫的束缚,单薄的肩膀在玄铁般的钳制下磨出了红痕,她嘶声力竭地吼道,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悲痛而变得尖锐刺耳,像是被撕裂的绸缎。
“你胡说!你满口胡言!陛下乃真龙天子,身边护卫如云,怎么可能被南军那群乱臣贼子所害?分明是你!是你这个毒妇杀了陛下!你觊觎皇位已久,早就想取而代之,才策划了这场谋逆!你竟敢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此毒手,你会遭天谴的!你会被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咒骂声凄厉无比,在空旷的西苑里反复回荡,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扑棱棱的翅膀声与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悲凉。
周围跪着的妃嫔们早已吓得浑身颤抖,有的用帕子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有的则死死抱着身边的稚子,眼神里满是绝望。
面对皇后近乎疯狂的指控与咒骂,林昭的神色依旧淡漠得如同冬日里冰封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她迎着那道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缓缓抬起眼帘,凤眸深邃如潭,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实:“皇后慎言。南军攻破宣武门,直捣皇宫,弑君夺位,此乃朝野上下亲眼所见的定论,宫门处的血迹、南军将领的招供、还有御书房内陛下的遗诏,桩桩件件,皆是铁证。你若再口出妄言,污蔑本宫谋逆,休怪本宫不顾及你多年的中宫身份!”
她的话语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剑,直直刺入皇后的心脏。
皇后的叫骂声骤然停住,不是因畏惧而沉默,而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她的皇儿,她的太子还在宫中!那双因愤怒而赤红的眼睛里,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将残存的怒火吞噬得一干二净。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原本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节泛白。声音也从之前的尖锐刺耳,变得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甚至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哭腔:“东宫…我的皇儿…太子呢?林昭,你把太子怎么样了?!你告诉我!你快说啊!”
林昭看着皇后从疯狂转为脆弱无助的眼神,心中并无多少怜悯。
这位皇后,当年在后宫中手段何等狠辣,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坐稳太子之位,不知用毒酒、白绫害了多少怀孕的嫔妃,又将多少皇嗣秘密处置,冷宫之中,至今还埋着无数因她而死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