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署已定,众人各自散去,做最后的准备。书房内只剩下萧烬一人。
夜色如墨,将公主府彻底吞没。书房内,最后一盏烛火也被捻熄,只余下窗外渗入的、稀薄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和几个如同雕塑般静立的人影。
萧烬独自站在书房的阴影最深处,背对着众人。她已换上紧束的夜行衣,冰冷的布料下,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所有的武器、毒药、暗器都已检查过三遍,确保万无一失。部署已反复重申,退路与后手也已安排妥当。此刻,距离行动开始,只剩下最后半个时辰的等待。
死寂中,只有血液在耳膜下奔流的嗡鸣。她摊开手掌,试图稳住那细微的颤抖,却发现徒劳无功。这不是普通的任务,这是去从龙潭虎穴中抢夺她视若性命的人。昨晚那个血色梦魇不期然再次浮现——林昭苍白失温的脸,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强行保持的清醒。不能乱!她告诉自己。每一步都计算过了,每一个意外都设想了对策。西山接应点,城外策应的骑兵,城内制造混乱的暗桩,甚至那玉石俱焚的“焚城”计划……她已将能想到的一切都安排了下去。
可是,面对那深宫高墙,面对数倍于己、严阵以待的敌人,谁又能保证绝对周全?失败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她的信心。
她输不起,真的输不起。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昏黄光晕,在她侧前方的黑暗里幽幽亮起。是负责计时的暗卫,点燃了一根细短的线香,那微弱如豆的火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成为唯一跳动的焦点。
她能感觉到身后手下们同样紧绷的呼吸,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迅疾的搏动。汗水,从额角渗出,沿着被火光勾勒出的颧线,滑落至下颌,最终滴落在夜行衣冰冷的布料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暗色。
她死死盯着那节不断缩短的线香,仿佛要将全部的精神和意志都灌注进去。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退路,在此刻都化作了这黑暗中一点摇曳的微光,和掌心因紧握而刺痛的伤口带来的清醒。
而在那高墙深宫之内,长乐宫中的林昭,几乎在同时,心口猛地一悸。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那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绷紧到极致的预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走到窗边,望向西北方向那片最深沉的黑暗,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个正在为她赴汤蹈火的人。
阿烬,你来接我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