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叛乱势如破竹的消息,如同接连响起的丧钟,重重敲打在紫禁城的朱红宫墙上。
起义军不仅未被剿灭,反而接连攻陷州府,势头愈发凶猛。告急文书不再是雪片,而是如同倾盆暴雨,几乎要将养心殿的龙案淹没。朝堂之上,昔日高谈阔论的臣工们此刻鸦雀无声,一种大厦将倾的绝望感在无声蔓延。
皇帝林珩独坐于龙椅之上,冕旒下的脸庞瘦削而苍白,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来自前线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败了,又败了!朝廷的颜面,他这皇帝的威严,正在被那些他视为草芥的泥腿子无情地践踏!不能再等了,必须倾尽全力,给予致命一击!
御驾亲征!这个念头又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唯有天子旌旗亲临,才能凝聚溃散的军心,才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观望者,才能以雷霆之势将这股叛逆之火彻底扑灭!这是他挽回颓局,重掌乾坤的最后机会!
“朕意已决!”林珩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三日后,朕将亲率京营精锐,南下平叛!不灭逆贼,誓不还朝!”
旨意一出,满殿皆惊。有老臣涕泪横流,跪地劝阻,言及天子身系社稷,不可轻涉险地。但林珩心意已决,任何劝谏都已听不进去。
然而,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如同幽灵般萦绕在他心头,让他亢奋的情绪瞬间冷却——长公主林昭,该如何处置?
散朝后,林珩立刻召来了他最核心的几名心腹重臣,以及禁军统领,在御书房内密议。
“陛下,御驾亲征,京城空虚,长公主殿下…若留于宫中,恐生变故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忧心忡忡地开口,说出了所有人的担忧。林昭在朝野的潜在影响力无人敢小觑,皇帝一旦离京,无人能压制她,届时京城会变成何等模样,简直不敢想象。
另一位大臣接口,语气更加直白:“陛下,绝不可将长公主留在京城!此无异于放虎归山!若她在陛下离京期间,凭借先帝遗诏与旧日威望,联络赵琰及京中暗藏势力,恐怕…恐怕我等归来之时,京城已非陛下之京城了!”
这话如同冰锥,刺得林珩一个激灵。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林昭端坐龙椅,而他被拒于城门之外的可怕场景。
“那…难道要…”他声音干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这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但也风险最大。赵琰的数十万边军绝非摆设,林昭若死,他必将面临疯狂的报复,届时内外交困,局面将彻底无法收拾。
“陛下,不可!”禁军统领连忙劝阻,“弑杀亲姐,罪名太大!且不说赵琰将军反应如何,便是天下悠悠众口,史官铁笔,陛下也难以承受!此乃下下之策!”
“那该如何?!”林珩烦躁地低吼,感觉自己被逼到了墙角,进退维谷。
沉默片刻,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是掌管枢密院的近臣:“陛下,臣有一计…或可两全。”众人目光聚焦于他。“陛下何不…请长公主殿下,一同随驾?”
“随驾?”林珩一愣。
“正是。”那近臣娓娓道来,“将长公主带在陛下身边,置于大军护卫…实则是监视之下。其一,可绝京城之患,使宵小无人可依附;其二,可安赵琰之心,使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其三,若遇紧要关头,长公主殿下或可成为与叛军…乃至与其他势力周旋的筹码。虽有一定风险,但总比留在京城,或行那…绝然之事,要稳妥得多。”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明白,这等同于将一头危险的凤凰囚禁于銮驾之侧,是与狼共舞,是火中取栗。但环顾眼下,这似乎真的是那堆糟糕选项中,唯一一个看似可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