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下了三日,长公主府的青石板缝里都渗着潮气。萧烬跪在书房外的回廊下,听着殿内谋士们压抑的争执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软剑——那是林昭前日赏的,剑身淬了西域的寒铁,比她穿越前用的战术匕首还要沉。
\"殿下,万万不可!\" 谋士之首的张御史将朝笏重重顿在地上,花白的胡须颤抖,\"北方瘟疫已死了三万人,州县官尸首都堆成了山!您金枝玉叶,去了便是羊入虎口!\"
萧烬听见林昭翻动奏折的沙沙声,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张大人去过北方吗?\"
张御史噎了一下,随即躬身:\"臣虽未亲至,但疫区塘报日日送来——流民涌入城镇,粮草断绝,连太医都死了三个。陛下这是明摆着要借瘟疫除您啊!\"
另一位谋士接过话头,声音发紧:\"昨夜宫里来的小太监说,皇帝已命人备好了您的仪仗,只等您'领旨'。这一去,别说安抚百姓,怕是连回京的路都被堵死了!\"
萧烬膝盖发麻,心里却在盘算——北方瘟疫,最可能是腺鼠疫,通过跳蚤传播,现代抗生素能治,但这时代只能靠隔离和对症处理。她悄悄抬眼,透过半开的窗棂看见林昭正盯着一幅北疆舆图,指尖在\"云州\"二字上反复划过。
那是疫区的中心。
\"你们说的,本宫都懂。\" 林昭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雨打芭蕉的倦意,\"可除了本宫,还有谁能去?\"
殿内霎时安静。皇帝的其他儿子们尚小,宗室亲王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是皇帝的眼线。派去的人若只是摆摆样子,疫区只会更乱。
\"百姓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林昭指尖点在舆图上,\"云州若乱,北疆防线就会崩。到时候北狄南下,国家拿什么挡?\" 她忽然转头看向窗外,目光精准地落在萧烬身上,\"你说呢?\"
萧烬一怔,随即明白这是考核。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疫区缺三样东西——药、粮、规矩。派去的人若镇不住场子,送再多药也会被抢,发再多粮也填不满贪官的私囊。\" 顿了顿,她补充道,\"殿下若去,至少能镇住场子。\"
张御史气得吹胡子:\"萧烬你一小小暗卫!怎敢怂恿殿下赴死?\"
林昭却笑了,那笑意从眼角泪痣蔓延开,带着几分疯批的决绝:\"她没说错。本宫不去,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她起身时,明黄裙摆扫过案几,带落一枚棋子,\"备车,本宫要进宫。\"
萧烬跟着林昭踏入皇宫时,御书房外的太监正踮脚往里面望,见她们来,慌忙缩了脖子。殿内飘出一股浓郁的檀香,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皇帝又在借酒消愁。
\"皇姐来了?\" 林珩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刻意的亲昵,\"刚收到北方塘报,真是愁坏朕了。\" 他转出屏风时,龙袍领口歪着,眼底泛着红,\"北方百姓受难,朕于心不忍,可皇室子弟要么年幼,要么体弱......\"
林昭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却疏离:\"陛下想让臣姊去?\"
林珩像是被戳中心事,假惺惺地摆手:\"皇姐是金枝玉叶,朕怎舍得?只是......百官都说,唯有皇姐威望,能安抚北疆民心。\" 他拍了拍林昭的肩,指尖却在她衣袖上停留片刻,\"当然,朕尊重皇姐的意思。\"
萧烬立在林昭身后,瞥见皇帝袖口露出的一角密信,墨迹未干,上面\"云州\"二字被圈得发黑。她忽然想起昨夜截获的密报——皇帝已暗中命云州知府\"相机行事\",若长公主抵达,便\"借瘟疫除之\"。
\"臣姊愿往。\" 林昭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但臣姊有三个条件。\"
林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故作感动:\"皇姐请讲!\"
\"第一,调太医院所有现存的解毒丹、止血散,由臣姊带往疫区。\" 林昭竖起一根手指,\"第二,开放国库粮仓,拨三十万石粮食由臣女调度。\" 她顿了顿,看向侍立一旁的户部尚书,\"李大人负责押运,若少一粒米,本宫斩你的狗头。\"
李尚书吓得腿一软,磕头如捣蒜:\"臣......臣遵旨!\" 萧烬冷眼看着——这人是皇帝的心腹,去年刚以\"赈灾\"为名贪了二十万石粮,此刻额头的汗怕是一半吓的,一半是心虚。
\"第三,\" 林昭的目光落在禁军统领身上,\"调三千禁军归臣姊指挥,沿途若有阻拦者,先斩后奏。\"
林珩咬了咬牙,他本想只给些老弱残兵,却被林昭堵得没退路:\"准!\" 他拍着林昭的手,\"皇姐此去辛苦,朕在京城等你凯旋。\"
回府的马车上,张御史还在唉声叹气:\"殿下这是钻进了皇帝的圈套!李尚书那老狐狸,定会在粮草里动手脚;禁军统领是太子的人,说不定会在半路......\"
\"我知道。\" 林昭闭目靠在软垫上,声音轻得像梦呓,\"所以才要带萧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