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战场杀人多了,或者身边战友牺牲刺激太大,导致精神障碍,暴躁、焦虑、抑郁、失眠。”
“你说这个啊,咱们部队里少见,偶尔有几个都调到后方,对面部队闹过哗营。”
高伯京抿了一小口,又来了一大口酒,嘶哈放下酒杯,在火锅里捞肉。
苏占魁吐出一口烟,“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做了一晚上噩梦,虽然知道我杀的是坏人,手还是发抖。”
“我的上级发现后给我做思想工作,说咱们的使命是救华夏,赶走侵略者,杀掉的敌人就是屠夫宰的猪,是有益于人民的。再到后面我也适应了,那群没人性的鬼子和帮凶就不配叫个人,杀他们是替天行道。”
“我第一次开枪干掉敌人,手一点不抖。”
“你离老远开枪抖什么抖?我那是直接抹脖子,血喷出去四五米远。”
“抹脖子算啥,我用刺刀挑死两个鬼子呢。”
万善一看又要吵架,咳嗽一声,“要说你们都不行,我一对八,还徒手弄死一个。”
“你碰上都是草头兵,枪都不知道咋开呢,有什么吹的?”
“别看你什么一对八,那都是散兵游勇,遇上两个鬼子也不行。虽然他们败了,要承认前期的鬼子确实很难搞,咱们是抗战后期才达到战损一比一的。”
“别被匣子里说的忽悠了,鬼子要真是面瓜,我们也不至于牺牲那么大。”
仨老头七嘴八舌批评万善的自大,万善也不生气。目前的宣传是蔑视敌人,实际真不能把鬼子当韭菜,挥舞镰刀随意收割。
轻视敌人,是对牺牲先烈的不尊重。
话题又回到保卫局,苏占魁夹了两筷子没夹到肉,放下筷子用毛巾擦脸,“大孙子,你说那个鲁专员是治安署派来巡视的,跟你们孔局长有仇?”
“仇谈不上,有嫌隙,二人肯定不对付。”
“鲁专员过来的紧张时刻,老孔让你身兼两个处,只为了让你吸引火力?”
高老爷子啧啧两声,“这哏节上把你顶出去,姓孔的做亏本买卖。你是他手下头号大将,放弃你等于丢车保帅,难道鲁专员专门过来对付他的?”
万善搓着手指,“不了解鲁专员是哪路神仙,我瞅着孔局长很紧张。他跟我说京城英模表彰大会延后,让我不要有想法,随后我就提出给保卫局写一篇文章,主要是表扬他的功绩,投到公安报上发表。”
“按理说我做的事对他都有利,为什么放弃我?上头准备空降哪位王爷?值得他下这么大注。”
万良启抱着膀子,“他这是舍本逐末,你爷爷我还没死呢,他把你当傻子来回溜呢!让你领导二处四处,你们局金政委、秦副局,还有刘副局都惦记二处的归属,冒出你这么一支奇兵,呵呵!”
“哪个会看你顺眼?他们不能跟一把手起冲突,就拿你开刀呗,你的性格宁折不弯,肯定跟他们斗得有来有回,还要到这里搬救兵。等我也下场,跟那边斗得两败俱伤,他迎接的人就到位了。”
“现在有两个疑点:其一,那个人是谁?”
“其二,为什么要跟你决裂?”
万善摩挲下巴,“我觉得是利用吧,决裂有点太绝对。”
苏占魁嘿嘿笑着:“小子,平常觉得自己挺聪明,杀伐果断,到了处级就露怯了。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上了中层就你好我好大家好,真到生死攸关时刻,上面也要真刀真枪干一场。”
高伯京点着万善,“前些年的风暴,你还没看明白吗?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关系,你又不是他儿子,凭什么不能被抛弃当靶子。”
万善内心亮起闪电,这句话惊雷一般炸醒了他。
是啊,这个世界没有谁不能牺牲,官途钱途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温情似水,只有温柔一刀,又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