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黎脸色骤变。
她能感觉到,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比之前的火焰更阴冷、更贪婪。
它开始吞噬一切生机,不仅是活人,连这方天地本身的灵气都在被急速抽空。
石壁开始剥落,祭坛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真正的毁灭,开始了。
“宋闻声!”岁黎喝道,“带青雀走!”
她转身面向气息已彻底湮灭的嫦嫣,双手结印。
磅礴的清辉自她体内涌出,如月华倾泻,强行撑起一片正在崩塌的空间。
“没用的……”青雀被宋闻声扶起,回头望向岁黎的背影,泪水混着血污划过脸颊,“地宫一旦开始湮灭,除非有上古神物镇守,否则……”
她的话戛然而止。
岁黎周身的光晕中,一枚玉镯缓缓浮现。温润的光泽所到之处,连翻涌的血雾都为之凝滞——
正是归玄给她的那枚。
玉镯悬浮在岁黎身前,温润的光华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它所到之处,翻涌的血雾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剧烈震动的地穴也渐渐趋于稳定。
那源自地底、疯狂吞噬生机的可怖力量,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躁动不安地蛰伏起来。
然而,岁黎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催动这玉镯显然消耗极大,她周身磅礴的清辉与玉珏的光华相连,共同构筑成一个稳固的结界,将毁灭的力量强行压制回去。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冤魂飘出,缭绕在岁黎身边,啃噬着她的灵魂。
“快……宋闻声!”岁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依旧坚定地望向那口陶坛。
“阵眼核心仍在!唯有彻底净化,才能终结这一切!”
青雀看着岁黎勉力支撑的背影,又看向祭坛中央。
嫦嫣的身影在黑气散尽后,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衰老、干枯。
曾经妩媚动人的容颜转瞬布满皱纹,青丝化为白雪,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陶坛的方向。
里面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滔天的恨意、一丝解脱,以及……深可见骨的悲凉。
“母亲……”青雀喃喃,瞬间明白了岁黎的意思。
阵眼是那口陶坛,但维系这邪阵、沟通地底阴邪之力的核心,是嫦嫣倾注了所有恨意与生命的执念本身!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划破尚未愈合的掌心,忍着剧痛,以血为媒,在空中划出一道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符文。
这道符文不再刚猛凌厉,反而带着一种哀戚与净化的意味,淡金色的光芒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嫦嫣姐姐……”青雀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念道,“以我血脉为引,所有的罪,所有的债……到此为止了,不过你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偿还赎罪。”
她朝嫦嫣跑去,身形消散在火焰之中。
血色的符文轻飘飘地飞向正在迅速腐朽的嫦嫣。
就在符文触及嫦嫣眉心的一刹那,她干枯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刻骨铭心的恨意如同冰雪消融,眼中最后留下的,竟是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彻底化作飞灰,消散在玉镯柔和的光华之中。
与此同时,那口沉寂的陶坛也“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里面并无骇人的景象,只有一小撮洁白的灰烬,在微风中轻轻打着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