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头上那根碧玉簪轻轻取下,簪身在掌心流转着温润的光泽,随即缓缓伸展,化作一柄三尺青锋。
剑身通透如凝碧,隐隐有流光浮动。
岁黎接过碧玉剑的瞬间,一股清凉的阴气顺着手腕漫入经脉。
那气息如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淌过滞涩的穴窍,让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
剑身发出细微的嗡鸣,流光在剑刃上跳跃,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
她已经很久不敢握剑了。
岁家剑法曾冠绝当世,三岁背剑谱,五岁执木剑,十二岁已能挽出七朵剑花。
可那日归家,檐角的铜铃还在风中轻响,石阶上的血却已凝固成暗褐色。
父亲的剑断在门槛旁,母亲的玉簪碎在青石板上,兄姊的断剑与残肢散落在庭院每个角落
这一度成为了她的梦魇,她懦弱地不敢回想,不敢触碰一切有关过去的事物。
事实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岁黎付出了血的代价才敢于面对现实,才敢于撕开自己的伤口。
成长的代价是巨大的,或许早在哥哥死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自己的责任。
剑身突然传来一阵暖意,将岁黎从回忆中惊醒。
她指节发白地攥紧剑柄,眼底泛起的水光尚未凝聚就被逼退。
“暂借你一用,”归玄的声音淡淡响起,目光扫过欢鸣不止的碧玉剑,“记得还。”
他轻哼一声,这柄跟随他数万余年的佩剑,从未对他流露出这般雀跃。
山洞入口被藤蔓层层遮掩,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待拨开垂萝,眼前豁然开朗。
穹顶缀满猩红的花朵,无叶无蕊,层层叠叠地铺展在岩壁上,宛如一只巨大的血色眼瞳俯视着洞中万物。
花丛深处,一抹红衣格外刺目。
他阖着眼,鲜艳的衣色衬得面容愈发苍白,唇色淡得像初绽的樱瓣。
这无疑是一个俊美的少年,任何人看见这样一张脸都会愣住。
岁黎刚踏进山洞,少年就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眸一下子就锁定了岁黎,眼里的深意深不见底。
“何人?”
还没等岁黎说话,他就先发制人,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
“一个普通的过路人罢了,”岁黎顶着他有些渗人的目光缓缓说道。
宋闻声上下一扫岁黎,边揉了揉自己被禁锢已久的手腕,边道:“浑身是血也像普通的过路人?”
“我奇怪?”岁黎简直要气笑了,碧玉剑顺势横在身前,“你一身红呆在这儿才更奇怪吧?”
一身红,穿的跟个新郎一样,还在这深山老林,这明明怎么看怎么奇怪!
红衣无风自动,宋闻声的视线掠过她握剑的姿态,忽然问道:“这是何处?”
岁黎别开头,没好气道:“不知道。”
宋闻声不说话,只是盯着岁黎的脸,似乎要用目光将她盯穿。
岁黎颠了颠手里的妖晶,思考着用多大的力,打哪里容易一击毙命。
宋闻声自然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他这才松一口气。
看来不是那人,只是长得像罢了,天岛的人怎么会屈尊降贵来这里呢,宋闻声嘲讽地笑笑。
在宋闻声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归玄又悄无声息地飘出来,凑近了宋闻声,一边看一边皱眉道:“这张脸怎么那么眼熟呢。”
他在宋闻声身边飘来飘去,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寻找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