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倦鸟归巢(2 / 2)

托尼与钢骨隔空对视了一眼,即便隔着面甲和机械结构,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忧虑——这面护盾,真的能接住一个失控的、等同于自然之怒的人间之神吗?

“三…”

钢骨冰冷的倒计时在通讯频道中回响,与纽约街头人群惊恐的哀嚎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托尼·斯塔克与钢骨联手撑开的宇宙级能量护盾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在卡尔坠落的核心冲击下剧烈变形,密布其上的能量纹路发出刺眼的光芒,随即在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中——彻底瓦解!

“二…准备迎接冲击!一!!!”

轰————!!!

原子弹爆炸般的巨响撼动了整座城市。并非物理撞击,而是纯粹能量释放形成的恐怖冲击波,呈环形向外极速扩散。纽约繁华地带那些象征人类文明的玻璃幕墙高楼,如同被无形巨人的拳头迎面击中,无数玻璃瞬间震碎,化作亿万片锋利的“落叶”,在冬日苍白的阳光下,反射出末日般的炫光,滚滚落下。

斯塔克大厦顶层。

在冲击波抵达的前一瞬,Ghost已将艾莉娅死死按入怀中,用他整个宽阔的背部作为最后的屏障。他们利用安全绳将自己牢牢固定在核心承重柱上,但巨大的力量仍让他们如同狂风中的树叶般剧烈摇晃。

坚固无比的斯塔克大厦虽然没有结构性损伤,但所有的防弹玻璃窗尽数爆裂,冬日的寒风如同失控的野兽,裹挟着灰尘与碎屑呼啸着灌入室内,瞬间将温暖的实验室变成了冰窟。

“不要怕!”

Ghost坚定的声音穿透了建筑呻吟与风声的咆哮,紧贴在她的耳畔。他的双臂如同钢铁枷锁,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另一手更是严密地护住了她的后脑与颈部,将她的脸深深埋在自己坚实的胸膛,隔绝了所有飞溅的碎片和恐怖的景象。艾莉娅能感受到他胸腔内传来的沉稳心跳,以及作战服下肌肉因极度用力而带来的微微颤抖。

地面,灾难现场。

能量护盾的破碎只是第一波。卡尔坠落的核心坑洞处,烟尘尚未散去,一道金色的身影却带着比之前更不稳定、更加狂暴的能量波动,缓缓升空。

他恢复了意识,但理智并未回归。阿斯加德惨烈的最终之战占据了他混乱的脑海,地球的景象被他扭曲的感知覆盖。他悬浮在半空,破碎的红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双眼再次泛起不祥的暗红色光芒,扫视着这片他误以为是战场的“神域废墟”。

“不好!他失控了!完全认不清现实!”托尼在面甲后惊恐地喊道,他的战衣已经有多处系统过载报警。

下一刻,卡尔动了。他的速度依旧无人能及,化作一道毁灭性的金色闪电,瞬间穿透了帝国大厦的尖顶,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随即又毫无征兆地撞向几个街区外的另一座摩天大楼……

卡尔在破碎的城市间穿梭,大楼玻璃残骸上掠过他扭曲的倒影,那一闪而过的陌生影像让他陷入片刻的迷茫。脚下蝼蚁般的奔逃与那些微不足道的攻击,只让他感到一阵无名的烦躁。然而,一股来自远处更高建筑,斯塔克大厦顶层的独特能量波动,像一道清泉骤然穿透了他混乱的意识,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不好!!!”

托尼的嘶吼在联盟通讯线路里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改变方向了!他正飞向斯塔克大厦!那里有宇宙魔方的能量读数,还有…!”

他硬生生刹住话头,深知大多数成员并不知道艾莉娅的存在。

地面上,布鲁斯的心跳漏了一拍。而顶层安全屋内,Ghost的指令如同冰刃劈开空气:“展开力场!最高强度!”

男人们瞬间移动,特制的装置发出嗡鸣,淡红色的光芒如同最后的壁垒,将艾莉娅牢牢护在中心。他们的眼神交汇,无需言语,传递着同一种绝望——他们曾亲眼见证过卡尔失控时带来的毁灭,以及他曾经对艾莉娅造成的、无法挽回的伤害。

如今,历史难道要重演?

卡尔如一颗燃烧的陨石直冲而来,祂体内奔涌的力量过于磅礴,这力场如同微风拂过山峦,未能阻挡分毫。人间之神如一束撕裂天穹的寒冰,直冲大厦顶层而来!

但就在祂即将撞入那片红光区域时,身体却猛地僵滞在半空。那双熔金般的瞳孔骤然收缩,穿透了红色的光晕,死死锁定在光芒中心,瞳孔在千分之一秒内从狂暴的熔金,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随即又因难以置信而剧烈震颤、扩散。

卡尔的身体猛地僵滞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

时间仿佛凝固。

Ghost的手臂因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仿佛要将艾莉娅彻底与自己融为一体,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绝望。

“别动……”

Konig和Kruger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峦挡在前方,女孩身后蓄势待发的Keegan和Nikto手中的氪石枪握得指节发白,却仍未扣动扳机。

攻击不仅徒劳,更可能彻底激怒这尊失控的神明。

就在这时,卡尔的心脏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被无形的利刃贯穿!祂瞬间失去所有力量,从空中坠落,重重地跪倒在众人面前。男人一只手死死抓住胸口,战衣下的皮肤上,金色的光纹明灭不定,炽热的血液顺着裂纹缓缓渗出。然而视线仿佛被钉住了,自始至终,没有从艾莉娅脸上移开半分。

不仅仅是心脏,大脑也如同被重锤敲击,两股激烈的声音在颅内轰鸣、厮杀,却听不真切。祂的表情在极致的惊恐、巨大的迷茫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狂喜之间疯狂割裂。男人嘴唇翕动,破碎的、古老的氪星语溢散出来,那音调里蕴含着无尽的悲伤与呼唤。

艾莉娅被这骇人的一幕吓住了,下意识地又往Konig和Kruger坚实的背后缩了缩。

托尼和布鲁斯几乎同时赶到。托尼的目光在卡尔和艾莉娅之间惊恐地来回扫视,而布鲁斯则沉稳地步步逼近,试图唤回他的理智:“卡尔·艾尔。”

然而,布鲁斯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卡尔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烦躁地轻轻一挥手,巨大的力量险些将布鲁斯直接掀飞出大厦。他强忍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从地上挣扎着站起。

一瞬间,所有武器再次对准了他,气氛紧张到极致,殊死一战似乎无法避免。

卡尔破损的黑色战衣下,金色的血液仍在流淌,断裂的披风残片在风中飘摇。祂没有理会任何威胁,只是像梦游者一般,缓慢而执着地,一步步走向那个女孩。

艾莉娅此刻终于明白,这个恐怖而强大的存在,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自己。

她看着这个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神明,漆黑破损的战衣,流淌的金色血液,以及那双死死锁住自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某种……近乎卑微的渴望的眼睛。最初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当她余光扫到Ghost密布血丝的双眼、Konig紧绷的下颌、以及所有男人视死如归的姿态时,一种更深沉的恐惧压倒了对自身安危的害怕——她会连累他们所有人一起死。

这个认知让她奇异地冷静下来。牺牲自己,保全他们。 这个念头清晰而坚定。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挣脱Ghost那如同铁箍般的手臂。

“Stand down!!” Ghost双眼布满血丝,低吼带着绝望的颤音,他不能,绝不能放手!

艾莉娅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甚至带着一丝诀别温柔的笑容。这笑容,像一道光,也像一把刀。

而这抹笑,如同最尖锐的冰锥,同样狠狠刺入了卡尔混乱的意识。祂的视线贪婪地黏在女孩的容颜上,看着她试图走向自己,看着她脸上那混合着恐惧与决然的表情……

卡尔本能地向前,却又因害怕惊扰她而猛地后退,随即又像被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急切挪回。祂的动作充满了矛盾的张力,像一个渴望温暖却又怕身上寒气伤人的流浪者。

艾莉娅主动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卡尔像是被惊吓到的野兽,猛地后退一大步,随即又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急切地向前挪回一小步。

此刻,艾莉娅已经恢复了冷静,她认出了这张经常出现在新闻上的面孔——人间之神,卡尔·艾尔。狂风吹拂着她乌黑的发丝和洁白的实验服,她红唇微启,声音温柔而清晰,如同穿透迷雾的晨光:

“卡尔·艾尔。”

这个名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魔力。男人瞬间双眸圆睁,眉头痛苦地拧紧,嘴唇剧烈颤抖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堵塞在喉间。炙热的、闪烁着金色微光的泪水迅速在他眼中聚集,摇摇欲坠。

女孩不顾身后几乎要爆发的男人们,缓缓抬起一只手,伸向祂。

卡尔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只纤细、白皙的手。祂的动作变得无比僵硬、迟缓,仿佛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但祂本能的、僵硬地俯下身,像是等待一个审判。

艾莉娅的手带着试探,轻轻地、慢慢地,覆上祂流淌着金色血液、却依旧俊美无俦的脸庞。

在祂的皮肤接触到她掌心温暖的瞬间,卡尔的长睫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一颤,一直强忍的泪水,混合着金色的血,终于决堤。温热的液体顺着刚毅的线条滑落,流过艾莉娅微凉的指尖。

这触感如此熟悉,如此让人心碎,又如此让人眷恋。

仿佛被这温度与触感彻底击垮,又仿佛获得了最终的救赎。祂慢慢地、无比珍重地跪倒在女孩面前,然后抬起剧烈颤抖的手,用尽毕生的小心与控制力,轻轻地、却坚定不移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卡尔·艾尔。” 女孩又一次呼唤,声音里带着让祂灵魂安宁的力量。

“你回家了。”她说。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咒语,神明心底竖起的所有防线瞬间溃不成军。卡尔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高高在上的头颅猛地垂下,无力地、全然依赖地靠向女孩温暖的腹部。那重量带着全身心的托付,也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委屈。

在所有人震惊、复杂、难以言喻的目光中,Ghost紧绷的手臂终于微微松动。他看着艾莉娅脸上那不再是恐惧和决绝,而是流露出一种柔和悲悯的神情。

艾莉娅单膝跪地,没有丝毫犹豫,用空着的那只手,缓缓地、坚定地,环抱住了这位遍体鳞伤、在她怀中颤抖呜咽的、迷失归途的神明。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那是一个世纪的漂泊的重量,也是一个破碎的灵魂,终于嗅到了归岸气息的证明。而她,在拥抱祂的这一刻,内心某种紧绷的、准备牺牲的东西,也悄然融化,被一种更为久远、连失忆都无法抹去的联系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