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托尼·斯塔克眼中怒火爆燃，几乎要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布鲁斯·韦恩那熨帖的西装领子时，布鲁斯仿佛早已预判了他的动作，身形只是微不可察地向侧后方一滑，便轻巧地避开了他带着风声的手。
这突兀的动作吓得旁边正准备放下茶水的总裁助理手一抖，精致的瓷杯在托盘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茶水差点泼溅出来。
托尼那满含戾气的目光瞬间扫向助理，吓得年轻人脸色发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没事了，你先出去。”布鲁斯的声音依旧平稳，他从容地挥了挥手，示意惊魂未定的助理离开。助理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办公室，并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厚重的实木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
几乎在门合拢的瞬间，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按下了隐藏在办公桌下的一个按钮。办公室四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的色调瞬间加深，从透明变为完全不透明的深色，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同时，一种低沉的嗡鸣声细微地响起，那是韦恩集团最高级别的反监听、反探测屏蔽装置启动了。
托尼见状，也立刻抬起了手腕，在他的高科技腕表上快速点按了几下。一层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与布鲁斯的屏蔽场叠加，彻底将这个空间与外界隔绝，确保没有任何信号、任何窥探能够渗透进来。
做完这一切，托尼才重新将杀人的目光钉回布鲁斯脸上，胸膛因压抑的怒火和急迫而起伏。
布鲁斯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那几乎要实质化的压力。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助理刚才放下的托盘前，端起那杯差点被打翻的红茶，轻轻吹了吹热气，啜饮了一小口。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几乎能让任何人抓狂。
然后，他才抬起眼，迎上托尼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语气开口：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确保托尼能听清这重磅信息：
“一周前出现的。目前知道她存在的，除了我，只有你，还有……Ghost他们几个。”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托尼脑海中翻腾的怒火，带来了新的、更复杂的惊涛骇浪。他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瞳孔再次收缩，死死地盯着布鲁斯，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周前……
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无数个疑问和推测在他超高速运转的大脑中爆炸开来。是谁？为什么？怎么做到的？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布鲁斯平静地回视着他，将他的震惊尽收眼底。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姿态是纯粹的“蝙蝠侠”式的审慎与掌控。
“Fuck you, bruce wayne！” 托尼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被隐瞒的愤怒和被触及旧伤的痛楚。
布鲁斯只是微微偏头，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表情带着一种近乎欠揍的无奈：“这句话，我这周已经听了四次了。” 他指的是来自Ghost、Kruger等141老兵的类似“问候”。
托尼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被绝境病毒微调过的、带着锐利光芒的眼睛死死瞪着布鲁斯，声音拔高，带着破碎的嘶哑：“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他妈难道不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她当初……她当初就是在我的面前！在我的怀里死去！！！”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那惨烈的画面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布鲁斯的表情也彻底沉了下来，不再是刚才那种刻意营造的轻松。他迎视着托尼痛苦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清晰，像一块冰投入沸腾的油锅：“是在我们所有人面前，托尼。”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棍，让托尼的咆哮戛然而止。是啊，当时在场的，何止他一个。那份无力感和悔恨，是所有人共通的伤疤。
托尼还想再说什么，布鲁斯却抬手制止了他，他的眼神变得复杂，带着一种坦然的审视：“不让你们知道，确实是我最初的私心。”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闪躲，“而且，我并不后悔这个决定。”
托尼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脱力般站在原地。
他该死的……理解布鲁斯的理由。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先发现失而复得、却脆弱如白纸的艾莉娅，他可能也会做出同样偏执的决定，将她牢牢藏起来，隔绝一切可能再次伤害她的因素，尤其是……来自他们这些与过去惨痛记忆紧密相连的人。但这理解并不能平息他的愤怒和不甘，拳头攥紧又松开，指节泛白。
布鲁斯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而你现在的状态，斯塔克，你自己不得不承认。艾莉娅离开之后，你变得有多极端，多具有破坏性。”
托尼沉默了，像是被戳中了最不愿面对的事实。他眼底翻涌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自我审视的痛苦。他微微垂下视线，无法反驳。是的，他将彼得更紧地束缚在身边，他对所有潜在威胁的打击变得更加冷酷无情，他几乎是以一种燃烧自己的方式在填补那份巨大的空洞和愧疚。
这样的他，确实……不适合贸然出现在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艾莉娅面前。
看到他的反应，布鲁斯继续说道，语气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坚定：“听着，托尼。我不想再把她卷入到这些事情里来了。之前阿斯加德人带来的信息，让我意识到她可能会‘回来’。果不其然，她的资料就无端出现在了韦恩集团‘皮姆粒子’的项目名单上。那个送她去拯救阿斯加德的神秘组织，现在又把她送到了我的眼皮底下。我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否有更深的意图。她现在，干净得像一张白纸，这既是保护，也可能是一种……我们无法预知的利用。”
托尼沉寂了好一会儿，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最终，他才颤抖着，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音量问出了最核心的关切：“那她……还好吗？”
布鲁斯看着他终于稍微冷静下来的样子，重新坐回椅子上，优雅地双腿交叠。“她很好。”他肯定地说，“也很安全。吃得好，睡得好，专注于她的研究，除了……”他瞥了一眼托尼，“偶尔会被某些突然出现的、行为古怪的亿万富翁吓到。”
托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听到她“很好”，紧绷的肩膀还是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
“你这次过来，我正好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讲。”布鲁斯切入正题，他将昨日艾莉娅塞给他的那厚厚一沓文件拿了出来，递到托尼面前。
托尼接过文件，带着疑惑快速翻阅起来。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审视，迅速转变为惊愕，然后是极度的震惊。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推演他看得懂，其指向的结论让他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天才也感到头皮发麻。“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时空……穿越？！”
“这是彼得·帕克最先发现的端倪，然后由艾莉娅进行了大量的理论演算和模型构建。”布鲁斯证实了他的猜测，声音低沉而严肃，“如果皮姆粒子真的能稳定地打开量子时空隧道，那么，在应对萨诺斯的威胁时，我们无疑又多了一张……或许能扭转局面的底牌。”
布鲁斯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份厚重的报告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纸张边缘，发出沉闷的嗒嗒声。“这是一件事，”他继续说道，声音低沉而充满思虑，“但背后串联起来的原因，值得我们深究。比如，那个神秘组织为什么会‘恰好’安排她参与到皮姆粒子的研究中？就好像冥冥之中，她总是被放置在‘拯救世界’的关键节点上。”他抬起眼，湛蓝色的眸子锐利如鹰，“也许……那个组织不仅预见到了萨诺斯的入侵，甚至，他们预知了我们原本……不会赢得这场斗争。”
托尼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后，天才的大脑也飞速冷静下来，开始沿着布鲁斯的思路进行推演。他眉头紧锁，接口道：“你是说，从她被送往阿斯加德，结识索尔、海拉，改写诸神黄昏的命运开始，就是那个组织精心安排的一环？目的是为了……整合力量，让我们这些来自不同宇宙、不同阵营的人，能够齐心合力，才有可能在对抗萨诺斯的战争中取得一线胜算？” 他顿了顿，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但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图什么？”
布鲁斯缓缓摇头，语气也随之变得冰冷，带着蝙蝠侠特有的、对任何未知势力根深蒂固的怀疑：“我的世界之前被迫与你的世界融合，以前是赛博坦，现在又加入了阿斯加德……也许，斯塔克，你的世界，是一个不断吸引、融合其他宇宙的‘奇点’，一个不可控的变量。而萨诺斯的入侵，如果成功，其后果可能不仅仅是毁灭一个地球，甚至会威胁到那个组织自身存在的维度或秩序。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目前的动机，至少在对抗萨诺斯这一点上，是‘友善’的。”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警示：“但是，托尼，他们拥有如此能力——复活一个我们确认死亡的灵魂，篡改现实赋予她全新的身份，甚至安排她去改写其他宇宙既定的命运……这份力量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你知道我的担忧。”
布鲁斯停顿了片刻，那双总是充满决断和冷静的眼睛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深刻的迷茫和疲惫。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向托尼，声音低沉了下去，甚至带上了一丝不确定：“我不愿……我真的不愿再把她拉回这个残酷的斗争漩涡。她值得平静的生活。但斗争从未停止过，而她，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了回来，推到风暴的中心……斯塔克，告诉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他将这个沉重的问题抛给了托尼，这个同样深陷于过去愧疚、并且因为艾莉娅的“死亡”而性格走向更极端的男人。这一刻，他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黑暗骑士，只是一个在面对关乎重要之人命运的抉择时，感到无比困惑的普通人。
托尼·斯塔克面色苍白，嘴唇微微翕动，却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布鲁斯的问题像一座山压在他心头。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声音带着无力感和被逼迫的愤怒：“我不知道……该死的！你不能把这样的责任就这么推给我！这太沉重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和更深的恐惧，声音干涩地问：“陈清雁和查理他们……知道了吗？”。
但不等布鲁斯回答，他又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急促地摆手，语气带着混乱的矛盾：“不……但，先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我需要时间……”
他需要时间消化艾莉娅活着却遗忘一切的事实，需要时间思考那个神秘组织和萨诺斯的威胁，更需要时间……去思考该如何面对一个眼中对他只剩下陌生和恐惧的“旧日幻影”。他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将脸深深埋入掌心，宽阔的肩膀微微塌陷，显露出难得的、近乎脆弱的姿态。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个站在世界权力和力量顶端的男人，为同一个女孩的命运，以及整个世界的未来，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彷徨。
良久的沉默之后，托尼·斯塔克沉闷的声音从他深埋的掌心中传来，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让她来纽约。你也来。包括141，所有人，马上回到‘无限联盟’总部。” 他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疲惫的痕迹，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属于钢铁侠的锐利和果决，“皮姆粒子可以时空穿越的事，列为联盟最高机密，加密等级提到‘欧米茄’。那小鬼……艾莉娅，需要被我们联合保护起来，她的安全现在是第一优先级。我会介入研究，帮她进行辅助计算和资源调配，但尽量……不让她过度接触核心的危险部分。”
他语速很快，显然大脑已经在飞速构建后续的计划。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忌惮：
“除此之外，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卡尔·艾尔知道。”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那个名字，“那人的能力和精神状态……太不可控了。如果他发现艾莉娅回来了，却什么都不记得，天知道那个偏执的氪星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现在就像个设定好‘守护艾莉娅世界’程序的机器，任何变量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