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艾尔的身影如同一颗绝望的流星,撕裂北极平静的天空,以近乎自毁的速度冲向了141特遣队与复仇者联盟在冰原上建立的临时基地,他甚至没有减速,直接撞穿了加固的合金墙壁。
在漫天飞溅的碎屑和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男人精准地找到了正在实验台前、全神贯注分析着一块泛着绿色荧光的氪石结构的托尼·斯塔克。
“你——!”托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怒的吼叫,就被卡尔如同拎起一件物品般,粗暴地抓住了他纳米战甲的手臂。钢铁侠的反应炉瞬间过载,脉冲炮下意识地轰击在卡尔胸前,却连让他停顿一丝都做不到。
“卡尔·艾尔!放开他!”
“你个畜生!”
基地内瞬间炸开锅,怒吼声、武器上膛声、能量凝聚声响成一片。史蒂夫举起了振金盾牌,幸存的141队员们更是目眦欲裂,柯尼格拖着尚未完全愈合的身躯试图冲上来,西蒙·莱利独臂举枪瞄准,眼中是刻骨的仇恨。
但卡尔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在无边黑暗中看到的、或许同样虚幻的光点。
几乎是提着托尼被盔甲包裹的身躯,像掳走一件至关重要的战利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再次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个破碎的基地和一群愤怒却无力的人们。
几乎是瞬息之间,托尼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了孤独堡垒那冰冷、空旷的主厅内。卡尔松开了手,力道之大让托尼踉跄了几步。
“你到底发什么……”托尼的怒骂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越过了如同雕像般僵立在前方的卡尔,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坐在水晶椅上的身影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托尼·斯塔克,这个经历过纽约大战、目睹过外星入侵、甚至以凡人之躯对抗过神明的男人,在看清那个身影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是……艾莉娅?
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甚至怀疑是不是卡尔用了什么全息投影来愚弄他。他往前艰难地挪动了几步,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他颤抖地抬起手,纳米战甲的面罩自动收回,露出他写满震惊和恐惧的脸。
“小……小鬼?”他声音干涩,不确定地、轻轻地唤了一声,生怕声音大一点,眼前这个幻影就会破碎。
那个身影微微动了一下。艾莉娅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有些疑惑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她的动作带着一种滞涩感,目光空洞地扫过,最终停留在了托尼所在的大致方向,却没有真正聚焦在他脸上。
就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托尼那颗被绝境病毒改造、感知远超常人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个眼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光彩,没有情绪,没有认出故人的欣喜,只有一片死寂的、涣散的灰暗!
“哦……不……不……”
托尼喃喃着,一步步走近,他再也顾不上身后的卡尔,眼中只剩下这个几乎让他认不出来的女孩。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想要触碰,又怕碰碎了她。最终,他还是轻轻抚上了她干枯、失去了所有光泽的头发。
触感是如此的脆弱,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艾莉娅……”托尼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席卷了他。他看着她凹陷的脸颊,突出的锁骨,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躯,还有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她所经历的折磨。
泪水,无法控制地从托尼通红的眼眶中夺眶而出,滚烫地滑过他沾染着机油和冰屑的脸颊。
下一秒,他猛地转过身,所有的悲伤在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怒火!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双眼赤红地瞪向身后一直沉默如同雕塑的卡尔·艾尔!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托尼的声音嘶哑而暴怒,充满了撕裂感,“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
他甚至没有召唤完整的战甲,掌心炮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蕴含着绝境病毒和纳米科技的最大能量输出,狠狠地、毫无保留地轰击在卡尔的胸膛上!
“砰——!”
能量爆开,灼热的气浪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卡尔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他胸前的战衣出现了一小片焦黑,但他没有后退,更没有躲闪,甚至连防御的姿态都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熔金色的眼眸被浓密的睫毛遮挡,看不清神情,仿佛一具失去了所有灵魂的躯壳,默默承受着这理所应当的惩罚。
托尼像是疯了一样,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卡尔,掌心炮不住地轰击,夹杂着痛苦的怒吼和咒骂。
“说话啊!你这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回答我!!”
然而,卡尔依旧沉默。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承受着风暴的洗礼,任由托尼发泄着怒火和悲痛。攻击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却无法撼动他分毫,也无法减轻他内心万分之一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托尼的攻击渐渐慢了下来,不是因为他原谅了,而是因为他感到了无力,一种在绝对力量和残酷现实面前的、深深的无力感。他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卡尔。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卡尔,终于动了。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当托尼看到卡尔那双眼睛时,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愣住了。
熔金色的底色依旧,但其中翻涌的不再是往日的冷酷、权威或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卑微的绝望,一种彻底崩溃后的死寂,一种浓稠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扭曲而偏执的爱意。
爱。
这个词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出现在托尼对卡尔·艾尔的认知里。
这个来自氪星的、拥有神明般力量的存在,这个似乎永远理智、永远以族群复兴为最高目标的“人间之神”,他从未感受过爱,没有在氪星体会过过爱,也没有在地球真正学会什么是爱、如何去爱。而就是这样,在一个充满恨意、囚禁和伤害的扭曲土壤里,滋生出了这种连他自己都不曾理解、却无比炽烈和绝望的情感。
在卡尔抬眸的瞬间,托尼看到的不仅仅是那个卑微祈求的卡尔·艾尔。他仿佛还看到了另一个破碎不堪、正在无声呐喊和祈求的影子。
那是克拉克·肯特,那个拥有着温暖笑容、湛蓝眼眸和无限悲悯的堪萨斯农场男孩。
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在此刻诡异地重合,交织在这具无人匹敌却又痛苦不堪的身躯里。就像他曾经设想过的、那支理论上完美的5:5黄太阳药剂配方。
那耀眼夺目、赋予他无尽力量的太阳光辉,是克拉克·肯特的笑容,是他对世界的爱与希望。
而在太阳永远无法照耀的背面,在那世界的阴影深处,潜伏着的、带着毁灭与重生力量的银白色物质,是绝境病毒,是卡尔·艾尔的偏执、绝望和那扭曲滋生的、充满占有欲的爱。
光与影,希望与绝望,克拉克与卡尔,在此刻,以一种悲剧性的方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无法分割。
托尼张了张嘴,所有的怒骂和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眼前这个强大到令人窒息,却又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男人,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卡尔嘶哑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再次响起,带着碾碎灵魂的卑微:
“求求你……救救她。”
托尼·斯塔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那滔天的愤怒和撕心裂肺的悲痛中,强行拽回一丝理智的。他看着艾莉娅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状态,大脑在绝望中疯狂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
“也许……绝境病毒…”他声音干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绝境病毒有强大的再生能力,理论上可以修复损伤……但是……”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药效太强劲了,只适合健康强壮的躯体。她现在……”他看向艾莉娅,后面的话无需多说,谁都明白——她不仅生理上脆弱到了极致,那本就如同残烛般的求生意志,更是不可能承受绝境病毒在修复过程中带来的、如同烈焰焚身般的痛苦催化。那不是在救她,而是在加速她的死亡。
“还有一种可能……”托尼猛地睁开眼,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的母亲,陈清雁!她也许还能挽救艾莉娅的双眼!”他急切地说完,但紧接着,一个无法回避的前提摆在了面前,
“但前提是,我们必须马上把艾莉娅带走!立刻离开这里,去我们的医疗中心!”
这番话,像一把烧红的利刃,将卡尔·艾尔的思维瞬间劈成了两半,进行着最残酷的撕扯。
一边,是那个属于克拉克·肯特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哀求和残存的良知,在他脑海深处呐喊:‘让她走!卡尔!放开她!你已经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吗?!让她走!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而另一边,是他自己那深入骨髓的偏执和恐惧,如同最粘稠的黑暗,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发出尖利的反对。
‘不!不能让她走!一旦她离开这座堡垒,一旦她回到那些人身边,你就永远失去她了!彻彻底底地失去!没有了她,你才是一无所有,才是真正的孤独!你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