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点点头，目光投向豁口内那片狼藉的战场。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鬼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铺满了沟底和山坡，几辆被炸毁的豆战车歪斜地冒着黑烟。新一团的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收缴武器，押解俘虏。张大彪、沈泉、孙德胜几人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这边走来，脸上都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和胜利的狂喜。
团长。 张大彪嗓门最大，隔老远就喊，“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全吃了，一个加强大队，连人带铁王八，包了圆了。
孙德胜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嘿嘿直笑：团长，咱那旋风刀法，够劲不？鬼子那点兵，根本不够砍。
沈泉相对沉稳些，但眼中也闪着光：“团长，战果正在清点，初步看，毙敌至少六百，俘虏一百多，缴获的枪支弹药堆成山了，那几辆铁王八，有两辆还能动弹。
赵刚也赶了过来，看着这辉煌的战果，一向沉稳的脸上也难掩激动：好，打得好啊，这一仗，打出了咱们新一团的威风，打出了咱们八路军的志气。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气喘吁吁地狂奔而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电报纸，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报告团长，政委，总部急电，彭总…彭总亲自签发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张薄薄的电报纸上。
刘川接过电报，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电报很短，只有一行字，但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板家窝大捷获悉，打得好，打得坚决，打得漂亮，此役虽非抗战之全面反攻，然实乃我八路军主动发起之反攻号角，望再接再厉，彭。”
短暂的寂静。
“反攻…彭总说…这是我们的反攻。 赵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复着电报上的话，眼中瞬间涌起激动的泪光。
“反攻，反攻。 张大彪猛地挥舞着拳头，放声大吼，
“反攻，反攻。 周围的战士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这呐喊声穿透弥漫的硝烟，在板家窝上空久久回荡，充满了血性、豪迈和无穷的力量，
刘川紧紧攥着那份电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抬起头，望向西南方太原的方向，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到极致的弧度。
血债，这只是开始。
太原，第一军司令部。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这间豪华却冰冷的办公室。
一份关于板家窝前锋大队全军覆没的加急战报，静静地躺在筱冢义男的办公桌上，像一具无声的嘲讽。窗外，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古老的城墙。
武田一郎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他能清晰地听到筱冢义男中将那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沉重呼吸声。
筱冢义男背对着他，面朝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晋西北作战地图。地图上，板家窝的位置，被参谋用刺目的红笔画上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x”。代表着藤田旅团主力的蓝色箭头，在阳泉附近显得犹豫而迟滞。
“反攻……” 筱冢义男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缓缓转过身，那张保养得宜、一向带着上位者威严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鸷的乌云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损失惨重的板家窝标记上，也没有看向阳泉的藤田旅团，而是死死地、一寸寸地钉在了地图上另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万家镇。
“刘川……” 筱冢义男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刻骨的毒液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他猛地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像鹰爪般狠狠戳在万家镇那个小小的圆圈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地图戳穿，
“你的反攻……很好。” 他嘴角咧开一个扭曲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眼中闪烁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毁灭性的光芒，“那么，就在这里……万家镇，让我看看，你这把出鞘的刀，能不能斩断真正的钢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