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胜的下巴上还沾着万家镇的血点子，指着桌上摊开的那几张薄薄的嘉奖电报纸：他娘的，五万大洋，阎老西这回总算干了件人事儿，旅长、总部首长都夸咱是英雄，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够咱们全团换身新军装，再他娘的多添几门炮了，他兴奋地搓着手，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仿佛那白花花的大洋已经堆在了眼前。
张大彪没吭声，只是一遍遍摩挲着电报纸上“摧敌太原机场”、“忠勇无双”那几个字，嘴角咧着，嘿嘿傻笑。
沈泉和王承柱也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和自豪，连角落里擦拭机枪的老兵，腰板都挺直了几分，整个黑风峪新一团临时团部，弥漫着一股打了大胜仗、扬眉吐气的热乎劲儿。
只有刘川背对着众人，站在那幅重新挂起的地图前，万家镇的位置被他用红笔画了个醒目的圈，太原城的方向，则用笔尖戳了个点。 他手里攥着那份同样珍贵的、赵刚递过来的另一份电文——旅长在嘉奖电后面亲笔加上的那句：他娘的刘川，你小子这回又捅了多大的马蜂窝？太原城的筱冢老鬼子，怕是要气得跳脚骂娘了吧？给老子活着滚回来报告。
捅马蜂窝……”刘川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露出一丝自信。他转过身，脸上没有半分孙德胜他们的喜气，扫过兴高采烈的众人：大家都高兴完了吧，觉得鬼子被炸了机场就他娘的怂了吗，就等着咱们用那五万大洋享福了？”
刘川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屋里的热乎气瞬间凝固。孙德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张大彪摩挲电报纸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团长……您这是……”张大彪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川的声音带着一种压力：我这是给你们提个醒，咱们捅了马蜂窝，马蜂是会追着人蛰的，炸了筱冢义男的机场，等于当众抽了他几十个耳光，还顺带让他在阎老西和全世界面前现了大眼，这老鬼子，现在不是气得跳脚骂娘。
刘川的指关节在地图上太原城的位置一敲：他是要发疯，是要跟咱们玩命，是要把新一团从地图上彻底抹掉，才能洗刷他的奇耻大辱。
他目光扫过众人：五万大洋？那是阎老西给死人的抚恤金，鬼子接下来的报复，会比万家镇凶十倍，狠百倍。
一席话，刺进每个人发热的脑子。刚才还兴奋的脸，瞬间都凝重起来。
孙德胜脸上的红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狠戾：他娘的，来就来，老子还怕他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新一团也不是泥捏的。
兵来将挡？刘川嗤笑一声，走到桌前，拿起那支铅笔：老一套挡得住发疯的恶狼？他的笔尖悬在地图上黑风峪的位置，微微一顿，随即从黑风峪根据地划出，却不是指向某个具体的城镇，而是像一张不断扩散的蛛网，覆盖向周边更广阔的山川村落。
传令。刘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营，张大彪。
“到。
你的营，化整为零，以连排为单位，给我渗进黑风峪周边这十几个大点的村子。刘川的笔尖在地图上的村落标记上快速点过，任务：发动群众，巩固堡垒户，建立民兵联防，把咱们的地道，给老子挖到鬼子的眼皮底下去，每个村子，都要变成能藏兵、能战斗、能转移的堡垒，我要让鬼子扫荡部队一脚踏进来，就陷进人民战争的烂泥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