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人声渐沸,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苏轻语、鲁紫茗和高望飞三人围坐在一张餐桌旁,一边享用着午餐,一边轻松地闲聊着。话题从刚才紧张的考试,渐渐转向了生活中的趣事。
鲁紫茗和高望飞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己童年时的糗事和欢乐时光。鲁紫茗说起小时候如何因为偷吃糖果而把牙齿粘掉,高望飞则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如何爬树掏鸟窝结果下不来,最后被消防员叔叔救下的窘境。两人讲得眉飞色舞,引得彼此哈哈大笑。
起初,当他们转向苏轻语,期待她分享类似的童年趣事时,苏轻语却微笑着,自然而然地讲述起了她长大后周游列国的见闻。她描述着撒哈拉沙漠的壮丽星空,讲述着在亚马逊雨林遭遇的惊险瞬间,以及在威尼斯水城迷路时遇到的趣事……她的故事充满了异域风情、冒险刺激和常人难以企及的广阔视野。
鲁紫茗和高望飞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眼中充满了向往和惊叹。对于从小生活在城市象牙塔、按部就班学习的他们来说,苏轻语所描述的生活,简直如同天方夜谭般精彩纷呈,是他们只能在电影和小说里想象的神仙日子。
中途,高望飞忍不住好奇,插嘴问道:“老大,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能经历这么多刺激惊奇的事情?像冒险家一样!”
苏轻语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用叉子轻轻拨弄着餐盘里的食物,语气平和地解释道:“也没什么。主要是我小时候…学习任务不重,有比较多自由的时间。家里人也支持我多出去走走,看看世界。见得多了,经历自然就杂了一些。”
这个轻描淡写的解释,却让鲁紫茗和高望飞对视一眼,心中涌起更深的羡慕。他们想象着那是一种无需埋首于无尽题海、可以自由探索世界的童年,那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甚至不敢奢望的自由。两人不约而同地向苏轻语投去了混合着惊叹和些许嫉妒的目光。
然而,随着苏轻语一个接一个地讲述那些惊险奇遇,鲁紫茗渐渐感到一丝不对劲。这些故事固然精彩,但听多了,似乎缺少了一种…烟火气和真实的童年温度。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始至终,都是她和髙望飞在分享童年糗事,而苏轻语却一直在回避谈论自己的小时候,她的故事似乎都是从某个年龄节点之后才开始的。
一种微妙的好奇心和关怀感让鲁紫茗忍不住打断了苏轻语正在讲述的、关于北欧极光的故事。她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温和却带着探究地看向苏轻语,轻声问道:
“轻语,我发现你一直在讲长大以后周游世界的故事,真的特别精彩。但是…你能不能也跟我们说说你小时候的趣事呀?就像我们刚才分享的那种,很平常但很有趣的小事?哪怕是一点点窘事也没关系,肯定很好玩!快跟我们说说嘛!”
突然被问及童年,苏轻语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失措。她何尝不想像朋友们一样,拥有可以轻松分享的、充满欢声笑语的童年记忆?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然而,关于苏家的童年,记忆的底色大多是灰暗的。能称得上“温暖”的时光,几乎都浓缩在母亲还在世的那段短暂岁月里。她依稀记得,母亲总在夜晚柔和的灯光下,将她搂在怀中,给她讲述许许多多奇妙动人的故事。那些故事曾让她浮想联翩,在被窝里咯咯地笑出声来,那是灰暗童年里最珍贵的珍珠般的片段。
然而,母亲病逝后,这点微光也彻底熄灭了。在苏家的高墙深院里,等待她的只有冷漠、忽视、甚至是来自继母和苏轻舞的刻意刁难与欺负。每一次回忆起与母亲在一起的短暂快乐,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深重的孤独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八岁那年,她被父亲苏逸明近乎放逐地送到了偏僻的乡下。本以为将是更灰暗的日子,却在那里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转折点——恩师徐钰。徐钰不仅收留了她,更将她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也是在那里,她遇到了另外六位各怀绝技的老师,以及和她一同受训、情同手足的五位哥哥和一位姐姐。她凭借惊人的天赋和努力,成为了七人中的核心,被尊称为“老大”。
在那段艰苦却充实的受训岁月里,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老师们严厉却慈爱,哥哥姐姐们相互扶持,共同成长。其间当然也有许多难忘的、甚至啼笑皆非的趣事。但是,这些经历牵扯着太多秘密,关乎她复杂的背景和身负的使命。隔墙有耳,她绝不能轻易向外人透露半分,这不仅会给自己带来无穷麻烦,更可能将毫不知情的鲁紫茗和高望飞卷入危险之中。因此,她只能选择性地分享那些完成任务后,在世界各地游历时所见的风景和经历的“刺激”事件,将这些作为谈资。
她的沉默和怔忡被鲁紫茗看在眼里。鲁紫茗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触碰到了对方的伤心处。她连忙放缓了语气,带着歉意说道:“轻语,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想说?没关系的!不想说就不说了,快吃饭吧,再不吃菜真的要凉透了。”
鲁紫茗关切的声音将苏轻语从沉重的回忆中拉回现实。她看着眼前两位朋友真诚而带着些许担忧的目光,心中微微一暖,又有一丝酸楚。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用虚幻的旅行故事搪塞,而是选择坦白一部分真相,虽然那真相并不美好。
她抬起眼,目光掠过两位好友,最终落在餐盘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没什么。我刚才只是在努力回想…小时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想了半天,好像真的…没有几件。”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缓,却也更显沉重:“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我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被送到了乡下。我的童年,实在没有什么阳光快乐的趣事可以拿出来分享。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这番坦诚而带着淡淡悲伤的话语,让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鲁紫茗和高望飞都愣住了,脸上同时浮现出懊悔和尴尬的神情。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好奇,竟然揭开了对方看似光鲜亮丽的生活下,隐藏着如此一段苍白甚至痛苦的童年。
“对…对不起,轻语!”鲁紫茗率先反应过来,急忙道歉,语气充满了愧疚,“我不该问这个的,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高望飞也慌了神,笨拙地跟着道歉:“老大!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急于想安慰苏轻语,话到嘴边却变得语无伦次,“那个…老大,那些都过去了!老想着也没用!你得…得往前看!珍惜现在!对!要是…要是你觉得没亲人,没事!以后我俩就是你亲人!”他拍着胸脯,试图展现自己的仗义,却完全没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多么突兀和不合时宜。
鲁紫茗一听,立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声责怪道:“高望飞!你闭嘴!不会劝人就别劝!谁跟你是亲人?乱攀什么亲戚!你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