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娜骤然回神，连忙眨了眨眼，快步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餐具，声音哽咽，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吃，快吃吧，菜要凉了。”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和大花“咔嚓咔嚓”嚼小鱼干的声响。
莉莉不时偷偷看母亲一眼，见她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吃完饭，莉莉拿来一块干净的湿布，细心地把大花沾了油星的嘴巴和胡须擦干净。大花乖乖仰着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珊娜也起身，和莉莉一起收拾着。
母女俩默契地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着，大花则蹲在一旁，认真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和胸前的毛，试图进行饭后清理——
幸好莉莉提前给它擦了脸，否则按照它自己那套，只会把油渍抹得满脸都是。
收拾停当，莉莉献宝似的拿起柜子上的布包，取出里面那个印着“沃尔特”字样的精致小盒，打开递给珊娜看：
“妈妈你看，这是我今天买的，新型的安全剃须刀！听说特别安全好用，以后我给爸爸刮胡子，就不用总担心会割伤他了。”
珊娜接过剃须刀，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低头看着手中的物件，又抬头看看女儿的脸庞，眼眶瞬间就红了，积蓄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不停滑落。
莉莉吓了一跳，有些慌张地放下盒子，抱住母亲：“妈妈，你怎么了？别哭啊……”
珊娜一遍用手背擦着眼泪，一边努力扬起带着泪花的笑容，声音哽咽：“没事，没事……妈妈是开心的……我的莉莉，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她反手紧紧握住莉莉的手，用力地点着头。
情绪的波动稍缓，珊娜便拉着莉莉的手，走向卧室。
大花立刻迈着轻巧的步子，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卧室里，康纳·霍华德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消瘦，呼吸平稳。
莉莉在床边坐下，拿出剃须刀和准备好的温水毛巾，像往常一样，轻声与父亲絮叨起来。
“爸爸，你看，我买了个新玩意儿哦。”她熟练地打湿毛巾，敷在父亲的下巴上。
“老板今天还夸我账算得清楚呢……托弗还是那么傲娇，不过它主动给了我一块小饼干……大花你也看到啦，它今天来我们家做客了，可乖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工作上的琐事，说着同事们的趣事，语气轻快，试图驱散房间里的沉闷。
珊娜站在一旁看着、听着，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别过头，悄悄用手指拭去。
大花歪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圆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它不明白为什么两脚兽雌性这么容易掉眼泪，在它的认识的伙伴里，大概只有管钱管到心痛无比的杰瑞，才能和她们的情绪丰富程度一较高下。
莉莉当然能听到身后母亲极力压抑的抽噎声，感受着父亲消瘦的颧骨，她自己的鼻尖也一阵阵发酸，但她用力眨了眨眼，将涌上来的泪水逼了回去，深吸一口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当最后一点胡茬被清理干净，莉莉放下剃须刀，用温毛巾仔细地擦干净父亲的脸庞。
她转过身，脸上已经挂起了灿烂笑容，语气轻快：“嘿嘿，干净吧~我觉得呀，比爸爸自己刮得还要干净一百倍呢~”
在她转身的瞬间，珊娜也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表情，笑着回应道：“是啊，看来，我们的小莉莉又多了一门了不起的手艺。”
她的目光落在丈夫光洁了许多的脸庞上，眼中闪过一丝慰藉。
莉莉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有点小骄傲：“那是！”
收拾好剃须用具，珊娜对莉莉说：“好了，你先带大花出去吧，我帮你爸爸清理一下身子。”
莉莉点点头，抱起蹲在脚边的大花，走出了卧室，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莉莉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慢慢地、一点点地收敛了起来。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仰起头，望着客厅里那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天花板，努力地睁大眼睛，不让在眼眶里疯狂打转的泪水掉下来。
而门板的另一侧，珊娜同样靠着门板，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任由那滚烫的泪水肆意流淌，冲刷着面颊，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