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在莉莉怀里扭动起来,它挣脱莉莉的手臂,跳落到地面,尾巴高高竖起,但仔细看,它小小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即便如此,它还是勇敢地挡在莉莉身前,仰起头,对着希芙极其凶悍地嚎叫:“嗷呜哇!”(老板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就不信这家伙不怕老板!)
大花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前爪微微抬起,露出了尖利的指甲,摆出了随时准备扑上去挠人的战斗姿态。
希芙的目光从莉莉身上移开,缓缓垂下,落在大花身上,她那张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动,但眼神骤然变得更加阴冷,瞳孔深处似乎有某种非人的东西在蠕动。
“大花!”莉莉惊呼,在大花后腿蹬地,就要不管不顾冲出去的瞬间,莉莉一把将炸毛的小猫紧紧捞回怀里。
“对不起!它、它不懂事!”莉莉用身体护住大花,隔绝了那道可怕的目光,声音因后怕而更加颤抖,但她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希芙冰冷的视线。
“我会管好它!绝不会让它违反校规!我保证!”
她将大花紧紧按在胸前,感受着小猫心脏急促的跳动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混在一起。
希芙盯着她看了几秒,那令人不适的狰狞感慢慢从她眼中褪去,重新变回一片死寂的空洞。
她重新低下头,用平板无波的语调说:“很好。现在,去你的宿舍等候进一步通知,不要随意走动,否则,后果自负。”
她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莉莉抱着在她怀里委屈“呜呜”的大花,靠在大门上,大花不顾一切的维护暂时驱散了黑暗。
她用力揉了揉大花毛茸茸的小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爸爸醒不来,妈妈还需要她,康斯坦丁先生给了她工作和希望,她绝不能倒在这里。
“大花,我们得弄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莉莉低声对怀中的三花猫说,既是在安抚它,也是在给自己打气,“首先,我们得去宿舍。”
她抱着大花,转身离开那扇隔绝了正常世界的铁艺大门,沿着希芙指示的方向,踏上了通往宿舍区的路径。
脚下原本坚实的石板路变得粘腻,覆盖着一层污浊的、仿佛渗着油渍的黑色物质。
道路两旁,原本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花圃早已枯萎,扭曲的枯枝像一双双绝望伸向天空的手。
一座天使雕像倾倒在水池里,石质脸庞布满裂纹和霉斑,空洞的眼窝凝视着灰霾般的天空。
主教学楼的外墙在昏暗中压迫而来,墙上的格言牌和肖像画被厚厚的污垢覆盖,画中人物僵硬的笑容扭曲变形,在斑驳中透出无声的恶意。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莉莉自己的脚步声和大花压抑的低呜在耳边回响,前方,宿舍楼的轮廓在灰霾中愈发清晰。
莉莉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到了宿舍楼的大门廊檐下,她背靠着墙壁,微微喘息。
然而,当她站在那栋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宿舍楼前时,一个新的问题浮上心头——希芙只说了去宿舍,却没告诉她,她的宿舍在哪里!
宿舍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是更加深沉的黑暗,门厅里,本该有宿管修女值班的桌子后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本摊开的登记簿上落满了灰尘。
“没有宿管……”莉莉的心沉了下去,这违背了圣玛格丽特女校严格管理的常理,在现实世界里,哪怕深夜归校,也必然要经过宿管修女严厉的盘问和记录。
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走进门厅。
内部的结构与现实中的宿舍楼别无二致,只是所有的光线都仿佛被某种东西吞噬了,只有远处楼梯拐角一盏忽明忽灭的瓦斯灯,空气死寂,听不到任何学生的交谈或走动声。
“不能待在这里,”莉莉对自己说,空旷的门厅让她感到无比危险,“必须找个房间躲起来。”
她选择了最近的一条走廊,挨个尝试门把手,大多数房门都紧锁着,直到她推开一扇门牌模糊的房门。
里面是标准的四人间,床铺空着,积满了灰,桌椅歪斜,很久无人居住,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
“就在这里吧,大花。”莉莉反手轻轻关上门,但不敢上锁,她不确定锁门是否又会违反某条未知的校规,她找了一个靠墙的角落,抱着膝盖坐下,将大花紧紧搂在怀里。
大花似乎也明白处境的危险,它没有吵闹,只是安静地蜷缩着,一双猫眼在昏暗中熠熠发光,警惕地注视着门口和窗户。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窗外令人窒息的铅灰色。
莉莉不敢合眼,恐惧缠绕着她的神经,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她听着自己和大花的呼吸,数着心跳,对抗着不断袭来的疲惫和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时,或许是几小时,一阵尖锐的铃声,撕裂了死寂,在整个宿舍楼乃至整个校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