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孙管事,”郝校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要不……就喝一点点?就一点点,应该……无妨吧?”
孙景峰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犹豫:“这……校尉,军令如山啊!万一……”
“哎!没事!”郝校尉大手一挥,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就咱俩,小酌几杯,误不了事!来来来,坐下坐下!”他主动拉过孙景峰,取来酒杯。
孙景峰“无奈”,只好“勉为其难”地坐下,拍开泥封,给两人都满上。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香气愈发诱人。
“郝校尉,请!”
“孙管事,请!”
两人推杯换盏,你敬我,我敬你。孙景峰早有准备,喝酒时或用袖遮掩,或巧妙地将大部分酒液泼洒在地,真正喝下去的并不多。而那郝校尉,起初还保持着警惕,小口慢饮,但在孙景峰连番劝酒和那“后劲十足”的佳酿(以及额外添加的强效蒙汗药)作用下,很快便放开了怀抱,大口畅饮起来。
酒酣耳热之际,孙景峰更是妙语连珠,时而说起漕运趣闻,时而感慨乱世艰难,引得郝校尉唏嘘不已,引为知己,戒心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不知不觉,一坛五斤装的好酒,竟被两人(主要是郝校尉)喝得见了底。最终,郝校尉一头栽倒在案几上,鼾声如雷。孙景峰也装作不胜酒力,趴伏在一旁,实则暗中计算着药效时间。
这一“醉”,便直接醉到了第二日正午。士兵前来叫醒时,郝校尉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发花,捧着脑袋呻吟不止:“乖乖……这,这酒后劲……怎么这么大……嘶……”他浑身乏力,连站都站不稳。
孙景峰也适时地“醒”来,同样一副萎靡不振、脚步虚浮的模样,连连向郝校尉告罪。
郝校尉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不怪你,不怪你……是这酒……太厉害……传令,再,再歇息一个时辰……午后……再出发……”
这一歇,就直接歇到了申时正(约下午四点)。郝校尉几乎是被人搀扶着,才勉强抬上了船,一上船便钻进舱室,继续昏睡。孙景峰也“步履蹒跚”地指挥着伙计们做起航准备,动作比平时慢了何止一倍。
一个心腹伙计凑到他身边,悄声笑道:“头儿,你昨晚可是下了血本啊!那‘神仙醉’的分量,怕是放倒一头牛都够了!”
孙景峰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低声道:“废话!这郝校尉一看就是酒经沙场的老手,不下猛药,如何能让他睡到这时候?误了时辰,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这样,船队磨磨蹭蹭,直到夕阳西下,漫天晚霞将河面染成一片瑰丽的赤金色时,十艘大船才终于升帆起锚,缓缓离开了澶渊码头,向着下游,向着那个命运约定的地点驶去。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河面上起了薄薄的夜雾,能见度降低。船队依靠着经验和微弱的灯笼光芒,在河道中谨慎前行。两岸的景物在黑暗中变得模糊,只有河水拍打船舷的哗哗声,显得格外清晰。
当船队行进到预定河段时,夜色已深。就在此时,北岸茂密的芦苇荡中,突然传来了几声惟妙惟肖的“布谷——布谷——”鸟叫,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孙景峰精神一振,知道岸上的人已经就位。他立刻走到船舷边,模仿着叫了几声“布谷——”。
这鸟叫声在安静的船队中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一些无所事事、同样被漫长航行憋闷坏了的押运士兵,觉得有趣,也纷纷跟着学了起来。“布谷!”“布谷!”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在船队中响起,反倒掩盖了最初的信号。
信号既已发出,行动正式开始!
早已准备就绪的“杂役”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端着刚刚烧好的、滚烫的茶水,以及特意加热过的、香气扑鼻的干粮,满脸堆笑地走向那些在寒夜中值守或休息的官兵。
“军爷,辛苦啦!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军爷,这是刚热好的饼子,还加了肉臊子,尝尝!”
“这天寒地冻的,值夜辛苦,来,多喝点!”
官兵们不疑有他,见这些“杂役”如此殷勤,加之确实又冷又饿,纷纷接过茶水和食物,大口吃喝起来。有人还拍着“杂役”的肩膀,夸赞他们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