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愈烈,高鉴率领的百骑亲卫踏着最后一丝天光,抵达贵乡城下时,整座城池已然改旗易帜。城头飘扬的不再是隋室的旗帜,而是他所熟悉的“高”字大纛,在凛冽的晚风中猎猎作响。城门洞开,吊桥平放,王云垂麾下军容严整的士卒肃立两侧,眼神锐利,纪律森然。
魏征与王云垂早已得信,率众在城门内迎候。见到高鉴风尘仆仆却目光炯炯的身影,魏征快步上前,深深一揖:“主公,幸不辱命!贵乡已定,郑府君及郡内主要官员,皆在郡守府恭候主公驾临。”
高鉴翻身下马,拍了拍魏征的肩膀,目光中满是赞许与信赖:“先生辛苦!半路收到消息,得知先生兵不血刃而定郡治,此乃大功一件!”他又看向王云垂,“云垂治军严谨,入城迅速,稳而不乱,甚好!”
“此皆赖主公英明,魏先生运筹之功,末将不敢居功。”王云垂抱拳,沉声回应。
没有过多的寒暄,高鉴深知,此刻最重要的是尽快稳定人心,尤其是那些刚刚归附、心中尚且忐忑不安的前隋官员。他当即下令:“直接去郡守府。”
一行人穿过已然实行宵禁、略显空旷的街道,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叩响,敲打着这座古城易主后的第一个夜晚。郡守府外,灯火通明,以郑孝恭、元宝藏为首,数十名身着各色官袍的官员垂手肃立,鸦雀无声。他们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言,有惶恐,有不安,有期待,也有几分认命般的麻木。
高鉴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所有官员不约而同地深深躬下身去。
高鉴步履沉稳,走到众人面前,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或苍老、或精明、或惶恐的面孔。他没有立刻说话,这种刻意的停顿,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场中气氛更加凝滞。
片刻后,他方才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诸位,请起。”
众人依言直起身,却依旧不敢抬头直视。
“高鉴起兵,非为私欲,实因圣上为奸臣蒙蔽,致使天下鼎沸,黎民倒悬。”高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开,“我等志在除奸逆,再造清明,使百姓能得安居,士人能展其才。贵乡能免于刀兵,百姓能得保全,此乃魏先生之功,亦是在座诸位深明大义、顺应时势之果!高鉴,在此谢过!”
他对着众人,微微拱手一礼。
这一礼,让许多官员受宠若惊,连忙再次躬身,连称“不敢”。
“既入我麾下,便是我高鉴之同袍,是这乱世中携手共济之人!”高鉴语气一转,变得诚挚,“过往之事,无论官职高低,无论是否曾与我对垒,只要自此一心,皆既往不咎!我高鉴,说到做到!”
他首先看向站在最前方,已然除去官帽、一身素服的郑孝恭,上前一步,亲手将其扶起:“郑府君年高德劭,治理地方多年,经验丰富。如今虽卸去郡守之职,然长者之尊,不可轻慢。府君可安心在府中荣养,郡中大事,若有不决,仍要请教府君。府君一族在贵乡之产业,一律予以保全,任何人不得侵扰!府君族中若有才俊,皆可送往我处!”
郑孝恭没想到高鉴不仅没有追究,反而给予如此礼遇,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和深深一揖:“败军之将,不敢言功……多谢……高将军宽宥!” 高鉴称呼他为“府君”而非“降臣”,保全其家产,允其荣养,这已是乱世中难得的仁至义尽。
安抚了地位最高的郑孝恭,高鉴将目光转向元宝藏。此人首鼠两端,在投降过程中却起了关键作用,可用,但需敲打。
“元郡丞,”高鉴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听闻郡丞在促成贵乡和平归附一事上,出力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