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紧内松的格局,显示出这支军队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磨练出了一种实用的、专注于防御外部威胁的本能。
大致摸清了情况,高鉴这才转身返回住所。
远远地,便看见王大牛像一尊黑铁塔似的守在他那间棚屋门口。与往日那种刻意保持的、冰冷的漠然不同,此刻的王大牛,脸色阴沉得如同锅底,那满腔的怨愤和憋屈几乎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连最基本的伪装都舍弃了。
显然,让他这位高士达的亲信去干洒扫布置的杂役,极大地触犯了他的“尊严”,挑战了他的底线。
高鉴见状,心中暗笑,脸上却波澜不惊,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对方那副快要吃人的表情,径直走了过去。
他推开那扇修补过的木门。
屋内景象果然大变样。原先的杂物破烂都被清走了,泥地打扫得颇为干净,还均匀地铺了一层新的干土,踩上去感觉都结实了些。那张硬板床依旧在,但铺上了厚实且相对干净的干草。屋子中央,摆上了一张看起来颇为敦实的旧书桌和一把配套的木椅,桌上摆放着崭新的(相对而言)笔墨纸砚。
然而,最扎眼的,是靠在墙边的一个物件——那赫然是一个明显属于女子闺阁的梳妆台!样式略显旧式,漆面有多处剥落,边缘还有磕碰的痕迹,但雕花细腻,与这四处漏风的粗糙棚屋显得格格不入,异常突兀。
高鉴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门外王大牛那张愈发黑沉的脸,心里顿时雪亮——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不知从哪个被抄掠的富户或庄园里翻出这么个东西,特意摆在这里,其用意不言自明:就是在阴阳怪气,暗讽他高鉴像个娘们一样穷讲究,还要弄什么书房!
“呵。”高鉴心下冷笑,却并不动怒。他反而觉得这梳妆台……嗯,台面平整,高度合适,用来分类摆放文书卷册倒是正好,比堆在桌上或地上强多了。
他佯装完全没领会王大牛的“深意”,反而像是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门口那尊“黑面神”吩咐道:“收拾得不错。有劳王兄弟了。再去弄些晚间的吃食来吧。”
这话如同最后的导火索。
一直沉默旁观的王二牛,听到“吃食”二字,倒是身形一动,转身去办了。
而一旁的王大牛,鼻孔猛地扩张,出气进气的声音瞬间变得粗重无比,“呼哧呼哧”的,像一头被红布彻底激怒了的犍牛,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怒极攻心,却碍于命令无法当场发作,只能用这拉风箱般的喘息来表达最强烈的抗议和不满。
高鉴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嘴角的笑意,不再理会他,心情颇佳地转身进屋,轻轻掩上了门。
门外,只剩下王大牛那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沉重呼吸声,在黄昏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憋闷。
今日无事,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