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夜油蚀心(2 / 2)

“孙大哥!您言重了!”刘寡妇脸上谄媚的笑容更深了,深陷的眼窝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就……就一点香油!自家榨的!又不是啥金贵东西!谁家还没点香油了?公社……公社还能管天管地管人吃香油?”她往前又逼近一步,几乎贴到了孙老蔫身上,那股混合着劣质香膏和贪婪的气息,熏得孙老蔫几乎窒息!“您闻闻!多香!这可是头道油!芝麻炒得火候正好!香着呢!您尝尝?就尝一口?”她不由分说,硬是把那瓶还带着她体温的香油塞进孙老蔫枯黑的手里!

孙老蔫的手像被毒蛇缠住,猛地一哆嗦!那冰凉滑腻的瓷瓶触感,瞬间黏在了他掌心!他想扔掉!想把这烫手的山芋甩出去!可那瓶子仿佛有千斤重,死死坠着他的手!他枯黄的脸由青转紫,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巨大的恐惧和挣扎。上回公社那场风波,他亲眼看着刘寡妇被拖走,那场面……那歇斯底里的哭嚎……那革委会干部冰冷的脸……像噩梦一样缠着他!可……可这瓶香油……这滑腻腻的触感……这诱人的香气……像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萦绕……

“孙大哥……”刘寡妇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狠狠扎进孙老蔫的心窝,“明儿个……抓签……”

“我家……就我一个寡妇……带着个半大孩子……孤儿寡母的……就指着这点地活命……”

“您……您也知道……那河沿洼子……烂泥塘!种啥淹啥!十年九不收!那就是个填不满的穷坑!要是摊上那块地……我们娘俩……可就真没活路了……”

她深陷的眼窝里,瞬间涌上两滴泪水(假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哽咽,枯黑的手指死死抠着衣角,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可……可那靠近河沿的坡地……土肥水足……旱涝保收……那……那可是能活命的宝地啊!”

“孙大哥……您……您经手那签……”

“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孤儿寡母……”

“我家那份……好签……”

她枯黑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指了指墙角那个糊着红纸、盖着盖子的木头抓签箱的方向,又往上抬了抬,做了个“粘”的动作。

“粘……箱顶……”

“神不知……鬼不觉……”

“谁也瞧不出来……”

“嗡——!”

孙老蔫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惊恐瞬间变成了灭顶的绝望!他枯黄的脸由紫转黑!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绝望声响!他想拒绝!想大喊!想把眼前这个毒妇推出去!可……可那瓶香油……那瓶香油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麻!那“粘箱顶”三个字,像三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孤儿寡母……活命……烂泥塘……宝地……这些字眼,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刺进他麻木的神经!他枯黑的手死死攥着那个小瓷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冷汗瞬间湿透了他单薄的棉袄!公社的处分……革委会的冰冷……刘寡妇的威胁……还有这瓶该死的香油……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勒得他喘不过气!

“孙大哥……您是个明白人……”刘寡妇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毒光更盛,声音带着最后的威胁和诱惑,如同恶魔的低语,“事成之后……还有重谢……香油……管够……往后……您就是我亲大哥……我们娘俩……记您一辈子好……”

她说完,枯黄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深陷的眼窝最后贪婪地扫了一眼那个决定命运的抓签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里,只留下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劣质香膏和香油味的阴冷气息。

孙老蔫像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雕,僵在原地。深陷的眼窝里,空洞地望着手里那个黑乎乎的小瓷瓶。瓶子里,粘稠的香油在昏黄的油灯下,反射出一点幽暗、油腻的光泽。那光,像毒蛇的眼睛,冰冷、贪婪,带着致命的诱惑。他枯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小瓷瓶在他手心滚烫、滑腻,仿佛随时会脱手摔碎,溅出一地罪恶的油污。他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巨大的恐惧、挣扎和一丝被点燃的、如同野草般疯长的贪欲。他枯黄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油灯的火苗,在他空洞的瞳孔里,疯狂地跳跃、扭曲,如同他此刻被撕裂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