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转身,深陷的眼窝如同探照灯,狠狠扫过那几个被煽动来的老脑筋,目光锐利如刀:
“还有你们!一个个黄土埋半截了——脑子还塞在旧社会的粪坑里没掏出来?!听风就是雨!闻着屎味就当香油!新社会!男女平等!自由恋爱! 国家定的规矩!你们比国家还大?!祖宗?! 你们祖宗要是知道养出你们这群不开眼的榆木疙瘩——气得能从坟里爬出来——一人赏你们一锄头!砸开你们那塞满蛆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都灌了粪汤子!”
这劈头盖脸、淬着冰碴子又裹着滚油的怒骂,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将刘寡妇和那几个老脑筋砸懵了!队部里死寂一片!只有炉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李凤兰因为激愤而粗重的喘息声。
豁牙嫂吓得脸都白了,缩着脖子往人堆里钻。那几个老脑筋更是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凤兰同志!”陈建国一步上前,声音沉稳有力,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冰山压顶般的威严和冷冽!他深蓝色的干部服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凝聚了千钧之力!他目光如电,先是对李凤兰微微颔首,随即那冰冷的、带着无形威压的目光,如同两把寒光闪闪的利剑,直直刺向面无人色的刘寡妇:
“刘巧嘴!你恶意造谣!污蔑他人!煽动闹事!破坏生产队团结!性质极其恶劣!”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砸在每个人心上:
“我陈建国!与王小芬同志!自由恋爱!自愿结合!合理合法!接受组织监督!接受群众监督!”
“我们的婚姻!是革命同志的情谊!是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新生活的决心!”
“任何污蔑!诽谤!阻挠!都是对新社会婚姻法的践踏!是对国家政策的公然挑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个噤若寒蝉的老脑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处罚决定:”
“一、刘巧嘴!立刻向王小芬同志及李凤兰同志公开道歉!深刻检讨!”
“二、扣除本月工分二十分!义务清扫屯内公厕一个月!”
“三、再有类似言行!直接上报公社!依法处理!”
“至于你们几个——”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老脑筋,“不明是非!受人蛊惑!念在初犯!扣除本月工分五分!回去好好反省!学习新政策!再有下次!一并严惩!”
这判决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刘寡妇头顶!她浑身猛地一颤,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枯黄的脸上死灰一片,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绝望声响,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几个老脑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哈腰,灰溜溜地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建国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赵有田,语气稍缓:“赵队长,给您添麻烦了。后续处理,还请您监督执行。”
赵有田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连连点头:“陈干部放心!一定!一定!”
陈建国最后将目光,投向门口。王小芬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紧抿,身体微微颤抖着,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屈辱、愤怒和巨大勇气的火焰!她没有退缩,没有哭泣,只是挺直了脊梁,迎接着他的目光。
陈建国心头一热,大步走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宽厚有力的大手,稳稳地、坚定地握住了王小芬冰凉颤抖的手!那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守护!
李凤兰看着女儿挺直的脊梁和女婿紧握的手,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怒火渐渐沉淀下去,化作一种深沉的、带着血性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她枯瘦的手,用力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拍掉了刚才沾染的所有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