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兰佝偻的身子猛地一僵!扶着独轮车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瞬间泛白!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沉静瞬间被一股滔天的怒火点燃!浑浊的老眼精光暴射,如同淬了火的刀子,狠狠剜向刘寡妇那张因恶毒而扭曲的脸!
“放你娘的罗圈屁——!”
一声炸雷般的怒骂,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李凤兰胸腔深处炸开!那声音嘶哑、苍老,却带着一股横扫千军的磅礴气势,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李凤兰猛地推开身前的独轮车,枯瘦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步就跨到刘寡妇面前!她佝偻的脊梁在这一刻挺得笔直,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枯黑的手指如同淬毒的弯钩,笔直地戳向刘寡妇的鼻尖:
“刘巧嘴!你个烂心烂肺的毒妇!自个儿肠子里爬蛆——还敢往别人身上泼粪?!粪是庄稼的胆!肥是土地的魂! 老娘活了大半辈子!宁可饿死——也干不出往胆里掺沙子、往魂里泼脏水的缺德事!”
她猛地转身,枯瘦的手臂一挥,指向自家那堆码放得整整齐齐、冻得梆硬、散发着浓烈氨水味的粪堆,声音如同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陈干部!检查组!大伙儿都睁大眼瞧瞧!我李凤兰家的粪堆!哪一疙瘩不是实打实从牲口圈里刨出来的?!哪一疙瘩不是冻透了、带着草料香?!你刘巧嘴!拿你那堆烂泥糊的假山——跟我家这真金白银的庄稼胆比?! 你那张嘴——除了喷粪养蛆——还能吐出颗人牙不?!”
这劈头盖脸的怒骂,裹挟着凛冽的寒风和刺鼻的粪味,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刘寡妇脸上!她枯黄的脸由紫转青,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被那滔天的气势压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
陈建国脸色阴沉如水。他抬手示意李凤兰稍安勿躁,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声音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刘巧嘴同志!你的行为,证据确凿!抵赖无用!往集体积肥任务里掺假充数,性质恶劣!严重损害集体利益!”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钉在刘寡妇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至于李凤兰同志家肥堆的情况——我们会立即核查!”
“若你恶意诬陷——必将严惩!”
“现在——立刻!马上!把你那堆掺了土的‘粪山’——给老子清理干净!恢复原状!”
“后续处理意见——待检查组全面核查后——另行通知!”
这掷地有声的命令,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刘寡妇身上!她浑身猛地一颤,枯黄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张了张嘴,还想撒泼哭嚎,可对上陈建国那双冰冷锐利、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喉咙里那点虚张声势的呜咽硬生生被堵了回去!她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噗通”一声,彻底瘫软在冰冷刺骨的粪场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浊的雪泥!枯瘦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像条被扔在冰面上的死鱼,只剩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的抽气声。
寒风卷过粪场,卷起地上的雪沫子和刺鼻的气味。人群在陈建国严厉的目光下,渐渐散去,各忙各的,只是投向刘寡妇的目光里,鄙夷和唾弃更浓了。陈建国带来的检查组干部,低声交谈了几句,目光锐利地扫过刘寡妇那堆刺眼的“粪山”,又看向李凤兰家那堆冻得梆硬的粪堆,显然,核查即将开始。
李凤兰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挺了挺佝偻的脊梁,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怒火沉淀下去,化作一种深沉的、带着血性的平静。她枯瘦的手,用力拍了拍自家那堆冻得梆硬的粪堆,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在拍打一颗坚实有力的心脏。然后,她看也没看瘫在地上的刘寡妇,转身,推起独轮车,一步一挪地离开了粪场。那背影在清冷的晨光里,单薄却挺拔。
粪场上,只剩下刘寡妇瘫坐在冰冷的污秽中,像一堆被彻底抛弃的烂泥。她枯黄的脸上,混杂着泥土、雪水和绝望的泪水(这次是真的),糊成一团。她看着检查组干部走向李凤兰家的粪堆,又看看自己那堆被戳穿的“杰作”,巨大的恐惧和羞耻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沾满污秽的袖子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那呜咽声,在空旷的粪场上,显得格外凄厉和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