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日头偏西。李家新屋的后院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呛人的辣椒和白菜混合的辛辣气息。李凤兰佝偻着背，深一脚浅一脚地站在一张破旧的木案板前。她手里攥着一把鲜红刺眼、沾着水珠的干辣椒，正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将辣椒摔在案板上，发出“啪！啪！啪！”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案板上，雪白脆嫩的白菜帮子被整齐地码放着，旁边放着一大盆用盐巴、蒜末、姜丝调好的腌料。她深陷的眼窝低垂着，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那两道深刻的纹路紧紧抿着，像冻河冰封，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意和一种淬了冰的专注。每一次辣椒摔在案板上的声响，都像在宣泄着某种无声的怒火。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细碎、带着犹豫和不安的脚步声。李满仓的娘，一个同样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手里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几个圆滚滚的鸡蛋，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深一脚浅脚地走到后院门口，看着李凤兰背影，嘴唇哆嗦了几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犹豫：
“他……他李婶子……腌……腌辣白菜呢？”
李凤兰手极其缓慢地顿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极其平静地抬起，扫了李满仓娘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她手再次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将一把鲜红的辣椒摔在案板上！
“啪——！！！”
一声沉闷的巨响！辣椒碎屑四溅！像点点猩红的血珠！
李满仓娘身体猛地一哆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巨大的惊惧！她手死死攥紧了小竹篮的提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嗬嗬”响了两声，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他李婶子……我……我今儿个……听……听屯里人……瞎嚼舌根……说……说……”
她头颅深深埋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泥地，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深不见底的……难堪：
“说……说您……深更半夜……跑去供销社……跟……跟张伯……那个……那个……关窗……亲热……还……还递东西……怀里……怀里还藏了……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死寂的空气里，捅得灶膛里的火苗都仿佛猛地一跳，捅得李凤兰身体瞬间僵直。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平静瞬间冻结，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骤然冰封，寒潭深处悄然涌动着一股滚烫的岩浆和一种淬了冰的杀意。
李满仓娘头颅埋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您……您不是那样的人！可……可他们说……说得有鼻子有眼……我……我这心里……堵得慌……就……就想来问问您……”
死寂笼罩着后院，只有辣椒辛辣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呛得人喉咙发紧。
李凤兰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手里死死攥着那把鲜红刺眼的干辣椒。深陷的眼窝极其缓慢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李满仓娘那张写满困惑和不安的枯槁脸上，眼神冰冷淬毒，带着一股能冻结灵魂、碾碎意志的煞气。
随即！
“啪——！！！”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李凤兰手带着一股深不见底的狠劲儿和雷霆万钧之力，将手里那把鲜红的干辣椒狠狠地甩在了冰冷的案板上！辣椒碎屑像炸开的血雾瞬间四溅开来，染红了案板，染红了雪白的白菜帮子，也染红了冰冷的泥地！
李满仓娘身体猛地一哆嗦，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竹篮掉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写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
李凤兰头颅极其缓慢地、极其沉重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院墙外，那目光像两道无形的冰锥穿透院墙穿透空气，极其精准地极其缓慢地扫向屯东头刘寡妇家那低矮土坯房的方向！一个嘶哑不高却像裹着冰雹闪电卷九幽阴风带十八层地狱业火的灭世惊雷般的声音，在死寂的院子里带着撕裂天地的雷霆之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鄙夷清晰地炸响：
“刘巧嘴——！！！你个烂心烂肺烂肠子的毒妇——！！！你爹娘生你是个大喇叭筒——？！！”
这话像一道道裹着冰雹闪电的灭世惊雷轮番劈在李家新屋的院子里，劈得李满仓娘浑身剧震脸色煞白，劈得灶膛里的火苗“噗噗”作响，劈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