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赵春花忙不迭地点头,“老三你放心,洗菜晾菜包在我身上!保准洗得干干净净,晾得透透的!一点水汽都不留!”
“嗯,”王小芬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盐也得备足。粗盐,供销社新来的那批,颗粒大,杂质少,腌菜最好。”
“行!我明儿一早就去买!”赵春花拍着胸脯保证。
“还有那米汤,”王小芬想了想,“得用新米熬的,稠糊点好。”
“新米?咱家刚分的谷子还没碾呢……”赵春花有点犹豫。
“我去碾,”王小芬毫不犹豫地说,“新米熬的汤,味儿正。”
两人正说着,李凤兰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后院门口。她没说话,浑浊的老眼平静地扫过那几口大缸,扫过堆成小山的白菜,最后落在王小芬手里那个蓝印花布包袱上。目光停留了片刻,随即又极其缓慢地移开,落在赵春花冻得通红的手上。
她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指了指墙角堆着的一堆半干的麦草。
“垫缸底……”声音嘶哑,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王小芬和赵春花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腌酸菜的大缸,缸底要垫一层干燥的麦草或者稻草,吸潮透气,防止菜烂底。
“哎!娘!这就垫!”赵春花赶紧应声,手脚麻利地去抱麦草。
李凤兰浑浊的老眼又极其缓慢地扫过王小芬。王小芬立刻会意,拿着那个蓝印花布包袱,走到李凤兰身边,极其恭敬地递了过去。
李凤兰手极其缓慢地伸出,接过包袱。她没有打开,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将包袱揣进了自己贴身棉袄的里怀口袋。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守护和……一种……无声的……传承。
做完这一切,她没再停留,佝偻着背,深一脚浅一脚,慢慢地朝着堂屋走去。背影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苍老,却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
王小芬看着李凤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眼神复杂。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赵春花说:
“二嫂,抓紧洗菜。我去碾米。”
“哎!老三,你放心去!这儿交给我!”赵春花干劲十足地应道。
后院再次忙碌起来。洗菜的水声,切菜的嚓嚓声,还有赵春花偶尔哼起的、不成调的小曲儿,混合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和对冬储的期待。那本藏在李凤兰怀里的“腌渍纪要”,像一颗定心丸,也像一把无形的尺子,丈量着李家酸菜的品质,也丈量着她们对即将到来的“腌酸菜大赛”的……期许。
她坐在堂屋的炕沿上,手无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个蓝印花布包袱的位置。浑浊的老眼平静地望向窗外忙碌的后院,枯树皮似的嘴角,那两道深刻的纹路极其细微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冻河解冻,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缝隙深处,悄然涌动着一股滚烫的暖流和一种淬了冰的……期许。像冻土深处悄然萌发的一点新绿,也像一场无声的传承,悄然延续着……属于李家的……味道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