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一躬身，声音低沉。
苏清寒头也未回，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旁边的另一只小马扎。
“坐。”
诸葛青没有客气，依言坐下。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那悠然自得的神态，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茶好了。”苏清寒将冲泡好的第一道茶，推到诸葛青面前，“尝尝，新摘的，去火。”
茶汤色泽青碧，热气氤氲，带着一股野性的清香。
诸葛青端起茶碗，入手温热。
他看着碗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憔悴的脸，许久，才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带着一丝苦涩，而后，是悠长的回甘。
可他心中的苦，却半分未减。
“宫主......”
“嗯。”苏清寒应了一声，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碗，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北境五州，已尽数沦陷。”
“哦。”
“死伤之民，不下千万。”
“嗯。”
“魔军主力，已兵临洛阳城下。”
“啧。”苏清寒咂了下嘴，似乎有些不满，“这么快？不太行啊。”
诸葛青的嘴唇翕动了一下，那句“十万王师血战而亡”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在她眼中，或许那真的只是一句“不太行”罢了。
一片死寂。
只有小火炉上，水壶依旧咕嘟作响，炉中的炭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哔剥声。
苏清寒喝完了一碗茶，将茶碗倒扣在桌上，终于抬起眼，正眼看向诸葛青。
“所以呢？”她问道，“你大老远跑来我这山上，不会就是为了跟我汇报战况的吧？”
“诸葛青，恳请宫主，出手救世。”
诸葛青离席，长身而起，对着苏清寒，深深一揖。
没有自称“朕”，也没有自称“臣”。
只是诸葛青。
以一个山下凡人的身份，求一位山上仙人。
苏清寒看着他。
曾几何时，也是这个人，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与她共谋天下。
“救世？”
苏清寒笑了，她向后靠了靠，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在殿柱上，曲起一条腿，“诸葛青，你记不记得，当初我撂挑子不干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仙凡有别，不问俗事。”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这天下万民？”
诸葛青沉默。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此番魔劫，非战之罪，实乃天倾。非一人，一国之力所能抗。若宫主坐视，则此界......再无凡俗。”
“那不正好么？”苏清含理所当然地说道，“都没了，就清净了，省得一天到晚，不是这个抱怨不公，就是那个觉得委屈，我这山上，也能多几分安宁。”
诸葛青苦涩地笑笑。
“宫主......你......倒是变了许多。”
记忆里的苏清寒，虽然平日大大咧咧，可那时候的她，心里是有一根弦的。
那根弦，牵着这方天地。
眼前的苏清寒，倒是越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看他，看这山，看这云，看这天下，就像在看一幅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画。
苏清寒闻言，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那翻涌的云海。
“我不是变了，我是想通了。”
“......”
诸葛青看着她脸上那轻松写意的笑容。
苦笑一声，颓然坐回了马扎上。
“宫主，要如何，才肯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