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晚上的林家老宅,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包裹着。这种死寂并非真空般的绝对无声,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慌的 “缺席”,那些盘踞在墙角、穿梭在梁木间的惯常声响,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往日里,深夜总能听见的、似有若无的低语,像有人贴在耳边碎碎念的模糊音节;墙壁深处偶尔传来的抓挠声,尖锐又执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脱束缚;还有风雨欲来时,屋檐下隐约飘来的呜咽,像迷路魂魄的啜泣。
可今晚,这些声音尽数隐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掐断了喉咙。就连墙壁上那些时常渗出的暗红污迹,也失去了往日的粘稠与流动感,凝固成一块块冰冷坚硬的疤痕,嵌在斑驳的墙皮上,像凝固的血痂,透着死寂的狰狞。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裹在皮肤上凉腻腻的,每一次吸气都要费上几分力气。那股阴冷不是来自深秋的夜寒,而是从老宅的地基、墙壁、朽木里渗出来的,顺着呼吸钻入肺腑,再蔓延到四肢百骸,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感,像是吞下了一团没有重量的黑雾,胸口沉甸甸的,却又空落落的,让人莫名心慌。
林见深和江婉相互搀扶着,一步步走在通往地面的石阶上。石阶是青黑色的,被岁月磨得光滑,带着沁骨的凉意,哪怕隔着薄薄的鞋底,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寒意顺着脚掌往上爬。
江婉的手臂紧紧揽着林见深的腰,他的重量大半压在她身上,让她的脚步有些虚浮,每一步都要稳稳踩实了,才敢挪动下一级。
在这绝对的寂静里,一切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衣料摩擦的 “簌簌” 声,像是砂纸在打磨木头,格外刺耳;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一个急促微弱,一个沉稳却带着压抑的颤抖;鞋底踩在石阶上的 “笃笃” 声,在狭长的回廊里来回回荡,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形成一阵阵空洞的回音,仿佛在叩问着这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他们刚刚结束了对 “绝室” 大门最后的加固。说是加固,其实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绝望的粉饰。江婉手里还攥着几张残留的符咒,纸边已经泛白,朱砂画就的符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黯淡无光。
那是她连夜画的,混着自己指尖的血,本想借着这点微薄的气血之力,增强符咒的镇压效果,可贴在门上时,红色迅速褪去,只剩下干涩的纸痕,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林见深则用尽最后一丝心神,将自身残存的、如同余烬般的血脉之力,渡到大门的玄奥纹路中。那些纹路像是活物的血管,此刻却凝固着暗黑色的光泽,摸上去冰冷刺骨,指尖划过还能感觉到细微的凹凸,那是岁月和能量侵蚀留下的痕迹。
当他的力量注入时,纹路曾短暂地亮起一丝微弱的金光,可仅仅持续了一瞬,就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了,连一点涟漪都未曾留下。
那扇巨门如同一个冰冷的、拒绝一切的生灵,静静地矗立在身后的黑暗中。它高逾丈余,厚达数尺,由不知名的黑色石材雕琢而成,表面布满了扭曲缠绕的纹路,像是无数条相互绞杀的蛇,透着原始而神秘的气息。
之前玉蝉被封印时的狂暴似乎被暂时压制,门扉不再剧烈震动,也没有了那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本质的冰冷恶意,却依旧如同无形的寒气,丝丝缕缕地透过厚重的门体渗透出来。
这恶意不像玉蝉那般尖锐狂躁,而是沉静的、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弥漫在整条回廊里,仿佛能冻结灵魂。江婉能感觉到,那股恶意顺着她的毛孔往身体里钻,让她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麻。她下意识地将林见深揽得更紧了些,像是这样就能替他隔绝一部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