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林见深状态观察笔记: 她谨慎的记录他每次前往“镇煞厅”或“厉廊”加固的耗时间,归来后的脸色、疲惫程度、伤势变化、以及调息恢复所需的时间。
这项工作繁琐、压抑,且常常伴随着精神上的刺痛。过程虽然令人绝望,但江婉坚信,唯有彻底了解这绝望的形态和速度,才有可能找到那一丝渺茫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机。这些冰冷的数据,或许能在最终灾难来临前,提供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预警。
看着林见深日益消瘦、脸色越来越苍白,看着他前往“镇煞厅”和“厉廊”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归来都如同虚脱一般,江婉明白,自己不能仅仅做一个旁观者和记录者。她必须做些什么,哪怕只能分担微不足道的一丝重量。
她开始主动向林见深请教和学习林家那些基础的、不直接依赖血脉之力的维护技艺。
“见深,调配‘固垣膏’,是取三钱黑曜石粉、两钱辰砂、一钱半…雌黄吗?”书房里,她对照着一本边角卷曲、字迹模糊的古老笔记,小心翼翼的用象牙小匙从不同的玉盅里称量出各色矿物粉末,动作略显生疏却极其专注。这种“固垣膏”是用来涂抹在诡藏室石壁和门框特定纹路上,能微弱增强物理防护、延缓怨念侵蚀的基础制剂。
林见深靠在窗边的圈椅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他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嗯,黑曜石粉分量对。辰砂…减半钱,否则性质过于燥烈,遇到‘厉廊’的极寒阴气,反而容易开裂。再加一分珍珠粉,用以调和韧性。”
在他的指导下,江婉开始尝试处理一些外围工作。她戴上特制的手套,提着一小桶新调配好、散发着奇异矿物气息的“固垣膏”,来到“厉廊”入口处。
这里尚未被冰霜完全覆盖。她用小刷子小心翼翼的清理那些深邃镇纹凹槽里积存的陈年灰尘和晦暗能量残留,然后屏住呼吸,用最细的笔刷,蘸取膏体,一点一点将凹槽重新填满、抹平。
这项工作极其考验耐心和稳定,冰冷的怨气顺着工具传递上来,让她手指僵硬,耳边似乎还有细微的嗤笑声,但她咬牙坚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还学会了如何用特定的药草熏蒸西厢区域,暂时压制和驱散那些弥漫的精神污染低语;学会了如何检查并更换老宅一些关键节点那些不起眼的基础防护器物,比如某些房梁上悬挂的细小铜铃;某些门槛下埋藏的雷击木块或特定颜色的鹅卵石。
这些工作琐碎、耗时,且对于缓解“镇煞厅”核心危机的效果微乎其微,但它们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林见深的负担。让他不必再为这些基础的维护工作耗费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和时间,能够更专注于应对最致命的威胁。
每一次,当江婉顺利完成一项任务,抬起头时,总能对上林见深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依旧沉重疲惫,深处藏着无尽的忧虑,但其中,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却真实的慰藉和认可。
她无法替他承受“钥匙”的枷锁,也无法正面抗衡“门”后那令人绝望的恐怖。但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用理性、坚持和笨拙的行动,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条通往深渊的绝路上,我与你同行。
老宅的低语仍在日夜不休地吟唱着毁灭的咒语,冰霜仍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着它的版图,“镇煞厅”的咆哮声也愈发清晰狂暴。但在这片日益浓郁的黑暗里,一点基于爱、责任和理性的微光,正通过江婉的手,一点点变得清晰、坚定,试图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延缓那最终坠落时刻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