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咬紧牙关,双手早已被粗糙的缆绳磨得生疼,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进脖颈,冷得她直打哆嗦。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些设备是“星灵计划”和整个环球考察的眼睛和耳朵,绝不能有失!姐夫姐姐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决不能掉链子!她回想起姐姐林星晚平时处理危机时的沉着冷静,心中暗暗鼓劲,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寒冷和不适,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就在这时,一个异常巨大的浪头从船体左舷侧方猛地砸来!“拾光号”庞大的船身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倾斜呻吟,猛地向右侧倾斜了将近三十度!甲板瞬间变得几乎直立!林小满正弯腰固定一台仪器,脚下猛地一滑,原本湿滑的甲板此刻更是无处着力,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惯性甩得向后滑去,眼看就要越过那道矮矮的安全栏杆,坠入下方那如同深渊巨口般、翻滚着墨浪的冰冷大海!
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时间仿佛被拉长,她甚至能看到不远处另一个船员惊骇的表情……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健有力、戴着防水手套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斜刺里伸出,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硬生生将她已经从甲板边缘拖起来的身体拉了回来,重重地摔回在湿漉漉的甲板上,虽然摔得生疼,但总算安全了!
林小满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她大口喘着气,雨水和海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使劲抹了把脸,才看清救她的人——是考察队里那位来自挪威的年轻海洋学家,埃里克。他高大健壮,金色的头发被雨水淋得紧贴头皮,蓝色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关切和紧张。
“Are you okay? iss L! Are you hurt?”(你没事吧?林小姐!你受伤了吗?)埃里克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连声问道,他的英语带着北欧特有的口音,但在此时听来却无比令人安心。
小满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不小心呛进去的海水,用力摇了摇头,用有些颤抖但清晰的英语回答:“I…I' okay! thank you! thank you so uch, Eric!”(我……我没事!谢谢你!太感谢你了,埃里克!)
埃里克见她确实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灰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hold on tight! the worst of the stor isn't over yet, but we'll ake it!”(抓紧了!风暴最厉害的时候还没完全过去,但我们能挺过去!)
没有更多的言语,在这与大自然搏斗的生死边缘,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足以传递所有的鼓励和支持。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共同面对危险的战友情谊,在湿冷的空气中悄然滋生。他们迅速爬起来,再次投入到加固设备的战斗中,彼此间似乎多了一份无需言说的默契。
风暴肆虐了整整一夜。那一夜,对“拾光号”上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无比漫长。驾驶舱内,黄砚舟与霍船长等人彻夜未眠,紧盯着罗盘、海图和各种仪器,不断发出指令,调整航向,与风浪搏斗。舱房内,林星晚几乎一夜未合眼,紧紧抱着时而惊醒哭闹的舟舟,不停地安抚,哼唱摇篮曲,用自己的体温和声音温暖着女儿。甲板上,像林小满、埃里克这样的队员和船员们,轮班值守,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任何险情。
当东方的天际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的光亮时,狂风暴雨的怒吼声渐渐平息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开始散开,缝隙中透出缕缕金色的阳光。大海仿佛耗尽了所有的怒气,重新变得温顺起来,虽然依旧波涛起伏,但已不再是那种欲将万物吞噬的狂暴。船体的摇晃也渐渐趋于平稳。
精疲力尽却充满胜利喜悦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地在“拾光号”的各个角落响起。
林星晚抱着因为疲惫而终于沉沉睡去的舟舟,轻轻打开了舱门。一股清新、湿润、带着雨后甜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了舱内闷了一夜的压抑。她走到甲板上,映入眼帘的是被朝阳染上金边的云霞,和一片蔚蓝的、仿佛被彻底洗涤过的宁静海面。几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海鸥,正在船尾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眼前的一切,安详美好得让人几乎无法相信昨夜这里曾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
黄砚舟拖着疲惫却轻松的步伐,从驾驶舱的方向走来。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脸上的笑容却异常明亮和温暖。他走到林星晚身后,伸出双臂,轻轻地将她们母女二人一起拥入怀中,下巴温柔地抵在林星晚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力量:“你看,我说过的,我们挺过来了。”
林星晚放松地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平静与幸福。她看着远方那海天彻底交融、霞光万道的地方,轻声说道,像是在对黄砚舟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是啊,挺过来了。但这……恐怕还只是开始,对不对?未来的漫长旅程,穿过不同的海洋,抵达陌生的陆地,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像这样的、甚至更严峻的挑战在等着我们。”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面对。”黄砚舟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和承诺,“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只要我们心中有共同的目标和信念,就没有什么风浪能真正阻挡我们前进的方向。‘拾光号’如此,我们的心,也是如此。”
不远处,林小满正和埃里克,以及其他几位共同经历了昨夜风雨的队员、船员们站在一起,一边检查着设备的受损情况,一边兴奋地交流着昨夜的经历。虽然个个看起来都有些狼狈,脸上带着倦容,但他们的眼神却格外明亮,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同伴的感激,以及对未来旅程更加强烈的期待和信心。初升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们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影上,仿佛为这次意义非凡的初遇风浪,画上了一个无比灿烂、充满希望的句号。这第一场风浪,不仅考验了船只和船员的能耐,更锤炼了每个人的意志,让这支特殊的考察队,真正凝聚成了一个可以共渡难关的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