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照片如惊雷劈落,父亲与黄家掌舵人并肩立于巨轮船头的身影,震碎了李晚星的世界。
>当原料断绝的绝境将她逼至悬崖,黄砚舟的私人专机却如命运之翼,载她直抵风暴中心——槟城。
>尘封的仓库大门轰然洞开,堆积如山的稀世贝壳背后,是祖父临终的遗言,更是父亲以血泪换来的、被时光掩埋的惊世真相!
炽白的灯光下,那张泛黄的照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李晚星指尖剧痛,灵魂都在尖叫!她死死攥着它,湿透的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牙齿磕碰着,发出咯咯的轻响。照片上,父亲林正弘年轻拘谨的面容,黄继霆那与黄砚舟如出一辙的冷峻眉眼,还有那只随意搭在父亲肩头的手…那行褪色的钢笔字——“继霆、正弘留念”…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刺穿她的心!
(假的…一定是假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死寂的脑海里徒劳地尖叫。(阿爸只是个账房助理!他怎么会…怎么会和黄继霆这样站在一起?像…像朋友?像…兄弟?)
可照片上那艘钢铁巨轮“远星号”的轮廓,那艘船体上模糊却依稀可辨的黄氏航运徽记,还有福伯那声嘶力竭的“你父亲帮过我大忙!”…所有的细节,都像冰冷的锁链,将她死死捆缚在这残酷的真相面前!
(黄砚舟…)这个名字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思绪!(他早就知道!他第一次来店里,问磷光螺的来源…他拿出那张南洋商会照片…他逼我讲“故事”…他留下“星辰大海”的胶带…还有这次的原料断供…)一连串的线索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脑海里炸开!(这一切…都是他布的局!都是他黄家…为了这张照片?为了阿爸和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巨大的愤怒、被彻底愚弄的屈辱,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抬手,几乎要将这张该死的照片连同那几块流光溢彩的贝壳狠狠砸在地上!
“砰!砰砰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拍门声,如同闷雷,骤然在死寂的“拾光”小店外炸响!力道之大,震得那扇薄薄的木板门都在颤抖!
李晚星浑身剧震,如同惊弓之鸟!她下意识地将照片和贝壳碎片死死攥在掌心,塞进贴身的口袋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谁?!是黄砚舟?还是…来逼债的?原料没了…交不出货…那些付了定金的太太小姐们…)
巨大的恐慌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李晚星!开门!”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不是黄砚舟那特有的冰冷腔调,却同样令人心悸。
(不是他…是谁?)李晚星更加恐惧,手指冰凉。
“李姑娘!快开门!是黄先生派我们来的!”另一个声音响起,更急促一些,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黄先生?黄砚舟!
这个名字像是一盆冰水浇头!李晚星刚刚压下去的愤怒和屈辱瞬间翻涌而上!(他派人来?来干什么?看我走投无路的样子?还是…来收网了?!)
“滚!滚开!”她积压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对着门外嘶声尖叫,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绝望,“告诉黄砚舟!我李晚星就算饿死!冻死!被债主打死!也绝不求他!让他滚!”
门外沉默了几秒。随即,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沉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似乎能透过薄薄的门板,直接钉入她的心底:
“李小姐,黄先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原料的事,他有办法解决。南洋的磷光螺,他有门路,而且…是上好的货色,比你之前用的,强百倍。”
原料?!南洋磷光螺?!
这几个字如同闪电,瞬间劈开了李晚星被愤怒和绝望笼罩的心防!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滞了!(他有办法?上好的货色?强百倍?)福伯给她的那几块梦幻般的淡蓝粉紫贝壳碎片,瞬间在她脑海里闪过光彩!
(陷阱!这一定是陷阱!)理智在疯狂警告。(他刚掐断了我的原料,现在又来说有门路?他想干什么?想彻底控制我?想用原料逼我讲那个“故事”?还是…为了那张照片?!)
然而,生存的本能,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死死压倒了所有怀疑和愤怒!堆积如山的订单,顾客愤怒的脸,即将被砸烂的招牌…还有那几块稀有的贝壳碎片带来的、对“光逼虹彩”更高境界的渴望…这一切,都让她无法拒绝“原料”这两个字的诱惑!
(去看看…就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个近乎自暴自弃的念头在她心里升起。(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恨意和恐惧,拖着沉重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走到门边。手指颤抖着,抽开了门闩。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股带着寒意的夜风就猛地灌了进来。门外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都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半张脸线条冷硬。为首一人,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面容方正,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黄砚舟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存在的管家——阿忠!
“李小姐。”阿忠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没听到她刚才的嘶吼,“黄先生吩咐,请您立刻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李晚星警惕地后退半步,背脊抵住冰冷的门框,手指在口袋里死死攥着那张照片和贝壳碎片,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武器。
“槟城。”阿忠吐出两个字。
槟城?!南洋?!
李晚星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去南洋?去…父亲待过的地方?去黄家起家的地方?!)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席卷而来!
“我不去!”她几乎是尖叫出声,“黄砚舟他到底想干什么?!原料?让他把原料运到上海来!我就在这里等!”
阿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陈述:“李小姐,黄先生说了,原料就在槟城,是专供黄家内部、从未流入市面的顶级品相。您要,就得亲自去验,去拿。而且,”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李晚星沾满泥污、狼狈不堪的旧蓝布褂子,“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龙华机场。天亮前就能到。您店里那些订单…等不起。”
“飞机”两个字,像重锤砸在李晚星心上。这对她而言,是只存在于画报和传说中的东西。(坐飞机去南洋…为了…原料?)这手笔之大,远超她的想象。而那句“订单等不起”,更是精准地戳中了她最致命的软肋!
阿忠不再多言,侧身让开一步。他身后,停着一辆漆黑锃亮、在昏黄路灯下泛着冷光的轿车,如同蛰伏的猛兽。车门旁,另一个同样打扮的男子沉默地立着。
去?还是不去?
去,是深入黄砚舟的“虎穴”,前途未卜,吉凶难测。
不去,是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拾光”崩塌,自己再次坠入深渊。
巨大的挣扎如同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撕扯。她看着阿忠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口袋里那几块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温润的贝壳碎片…福伯那张在风雨中痛苦决绝的脸,父亲照片上那丝微弱的希望…最终,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
(去!龙潭虎穴也去!为了“拾光”!为了活下去!我倒要看看,他黄砚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我…拿件衣服。”她嘶哑着嗓子,声音干涩无比,转身冲回店里,胡乱抓起一件相对干净点的旧棉袄套在湿透的单衣外面,又将那个贴身藏着照片和贝壳碎片的小布包死死系在腰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冰冷破败、却承载着她所有希望的小店,她一咬牙,关上门,跟着阿忠钻进了那辆冰冷的轿车。
轿车在寂静的雨夜里飞驰,窗外的上海滩飞速倒退,霓虹闪烁,如同光怪陆离的梦境。李晚星蜷缩在后座冰冷的真皮座椅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她紧紧抱着双臂,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半是冷,一半是深入骨髓的紧张和对未知的恐惧。
车子没有开往繁华的市区,而是径直驶向郊外。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开阔的、被巨大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的区域出现在眼前。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震得车窗玻璃都在嗡嗡作响。龙华机场到了。
当李晚星被阿忠引领着,穿过空旷冰冷的机场大厅,走向停机坪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屏住了呼吸!
一架线条流畅、通体银灰色的巨大“铁鸟”,静静地卧在跑道尽头!在探照灯强烈的光束下,它那金属的机身闪烁着冰冷而炫目的光泽,如同神话中的造物!螺旋桨已经启动,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带来一阵阵强劲的气流,吹得李晚星几乎站立不稳。
(这就是…飞机?)巨大的震撼和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攫住了她。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这样庞然大物如此之近,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为了所谓的“原料”,被黄砚舟送上这架机器,飞往遥远的、埋葬着父亲过往的南洋。
阿忠没有丝毫停留,示意她跟上。舷梯已经放下,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洋人机师站在舱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踏上那冰冷的金属舷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机舱内温暖如春,灯光柔和,铺着厚厚的地毯,布置着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和皮革混合的、属于黄砚舟的清冽气息。这一切的奢华舒适,与李晚星此刻的狼狈、惶恐和格格不入,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对比。
黄砚舟并不在舱内。
李晚星被阿忠安置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柔软的座椅包裹着她僵硬的身体,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巨大的引擎轰鸣声陡然加剧,飞机开始滑跑、加速…强烈的推背感将她死死压在座椅上,窗外的景物飞速模糊、倒退…紧接着,一股失重的感觉猛地袭来!
(飞…飞起来了!)李晚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死死抠住座椅扶手,指节泛白。她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睛,巨大的恐惧和对命运失控的无力感,瞬间将她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剧烈的颠簸和轰鸣渐渐平复,李晚星才敢缓缓睁开眼。
窗外,是无边无际、浓墨般的漆黑。只有机翼尖端闪烁的红色航灯,像两颗孤独的星辰,固执地刺破这深沉的夜幕。下方,是偶尔透出零星灯火的、如同棋盘般模糊的大地轮廓,很快就被翻滚的云海彻底遮蔽。
(南洋…槟城…父亲…)这几个词在她死寂的脑海里翻腾。她疲惫地靠在冰冷的舷窗上,看着外面永恒般的黑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终于让她在引擎单调的轰鸣声中,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不安的浅眠。
梦里,是滔天的巨浪,是巨大的货轮“远星号”冰冷的船身,是父亲拘谨而年轻的脸,是黄继霆那只搭在父亲肩头的手,是福伯在风雨中痛苦而决绝的眼神…最后,都化作了黄砚舟那双深邃冰冷、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静静地、带着一丝漠然,注视着她…
“李小姐,我们到了。”
阿忠平静的声音将李晚星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舷窗外,不再是浓稠的黑暗。刺目的阳光透过舷窗照射进来,晃得她眼睛生疼。下方,是湛蓝得如同巨大宝石般的浩瀚海洋!金色的阳光在海面上跳跃,波光粼粼。远处,一片郁郁葱葱、点缀着白色建筑的海岸线清晰可见!
槟城!
一股混合着湿热咸腥气息的暖风,在舱门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李晚星跟着阿忠走下舷梯,双脚踩在坚实滚烫的水泥跑道上时,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一天前,她还在上海滩阴冷绝望的雨夜里挣扎;一天后,她已经站在了父亲漂泊奋斗过的南洋土地上!这巨大的时空转换,让她头晕目眩。
机场不大,带着浓厚的殖民地色彩,穿着短袖制服、皮肤黝黑的地勤人员忙碌着。几架涂着不同标志的老式螺旋桨飞机停在远处。
阿忠没有停留,带着她快步走向一辆早已等候在停机坪旁的黑色轿车。车子驶出机场,道路两旁是高大茂盛、开着巨大火红色花朵的凤凰木,还有成片摇曳生姿的椰子树,充满了浓郁的异域风情。空气湿热粘稠,阳光炽烈,与上海滩的阴冷潮湿截然不同。
车子没有驶向繁华的市区,而是沿着海岸线飞驰。碧蓝的海水在车窗外时隐时现,白色的沙滩如同缎带。最终,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被高大热带植物掩映的私家道路,停在了一扇沉重的、爬满绿色藤蔓的黑色大铁门前。
铁门无声地滑开。车子驶入一个绿树成荫、极其幽静的庄园。绕过修剪整齐的巨大草坪和一栋掩映在绿树丛中、带有宽阔回廊的白色西式主楼,最终停在一排看起来像是附属建筑的、低矮但占地颇广的库房前。
库房是厚重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刷着灰白色的漆,看起来有些年头,却透着一股森严坚固的气息。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卡其色短褂、腰间鼓鼓囊囊的精壮汉子,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阿忠率先下车,对守卫微微颔首。守卫恭敬地退开一步,按动了墙上的一个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