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淡淡应道,对镜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角,吩咐道:“去寻个身家清白、奶水充足、性子稳妥的奶娘,仔细照看那孩子。
她未足月便出生,先天不足,体弱气虚,恐怕难以将养。
吩咐下去,让府医每日过去请两次平安脉,需用什么珍贵药材,只管从库房里支取,务必···尽力让她活下来。”
凌花应声而去。
一旁的臧雪一边为夏挽梳理长发,一边忍不住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忿和嫌弃,小声嘟囔道,
“娘子何苦操这份心?那沈姨娘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个好东西,处处与您作对,兵乱那日更是。世子对您也···哼,如今倒好,他们造的孽,还要您来收拾烂摊子,平白添个累赘,没得劳心劳力!”
夏挽从镜中看着臧雪那副替自己委屈的模样,知道这丫头是真心护主,心思单纯直接。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超越个人恩怨的通透。
“臧雪,世子和沈姨娘的过错,是他们自己的业障,与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无关。”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她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就像我···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我不会将对那对男女的怨恨,转嫁到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孩身上。”
她顿了顿,伸手轻轻抚上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眼神柔和了些许,低声道:“就当是···为我腹中的这个孩子积福吧。”
臧雪似懂非懂,但见夏挽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梳妆妥当,夏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向臧雪问道:“对了,我让你留意的,王首辅家那个女孩儿,王佩佩,可有消息了?”
臧雪立刻回道:“正想回禀娘子呢。
这两日让脏六儿去打听了,说是兵乱那日,窦党的人冲击了刑部大牢,想放出囚犯制造混乱,王首辅一家在乱中···基本上都没了。
不过,听说那位王夫人好像趁乱跑出去了,不知所踪。至于王佩佩这孩子,倒是真机灵!”
臧雪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赞叹,“她知道自己家里没人能管她了,出了大牢后没乱跑,反而找个角落藏了起来,然后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混进了乞丐堆里。
京城里多一个脸生的小乞丐,自然被那片的乞丐头子给盯上抓了起来。不过娘子放心,脏六儿已经找到她了,现在人就在叶娘子那儿看管着,安稳得很。”
夏挽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那个在牢中眼神倔强的小姑娘,竟有这份急智和生存能力。
在那样的大乱中,一个高门贵女能迅速放下身段,伪装成最不起眼的乞丐以求活路,这份心性和坚韧,绝非寻常孩童能有。
“倒是个伶俐的。”
夏挽微微颔首,沉吟片刻道,“先让叶姐姐帮忙看顾几天,等外面风声没那么紧了,我再想法子,将她稳妥地送出城去安置。”
“是,奴婢知道了。”
臧雪利落地应下,然后看着夏挽继续说道:“娘子,还有一事,杨妈妈昨夜已经回府了,见您已歇下便未敢打扰。您看···”
夏挽闻言微微一怔,“她儿子的腿伤这就大好了?”旋即又道,“无妨,请杨妈妈过来一趟吧,我也正想见她。”
“是,奴婢这就去请。”
臧雪屈膝一礼,轻轻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