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子涕泪横流,双手死死抓住榻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若是说了,不但我自己活不成,我的佩佩也······”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积压了十年的恐惧、屈辱和痛苦,在这一刻决堤般涌出。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开始讲述那段被她深埋的、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原本······只是王家一个不起眼的丫鬟······后来,后来被老爷······王首辅看中,收了房······”
她的声音低哑,带着难堪的涩意,“生了佩佩后,我身材发福,不得喜欢了,倒也清净······只盼着佩佩能平安长大······”
“可是······可是那天晚上,佩佩发了高烧,烧得浑身滚烫,说胡话······我身边连个能使唤的小丫头都没有,我心急如焚,只能自己抱着她,连夜出了院子去找府医······”
夜色,寒风,怀抱着滚烫女儿的无助母亲。那画面在张燕子的叙述中渐渐清晰,夏挽沉默地听着。
“就在那条僻静的小路上······我撞到了一个人······”张燕子的声音开始剧烈地颤抖,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身形很高大······我以为是府里的护卫或者哪个管事······我还奇怪他怎么那么晚还在内院晃荡······”
“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他······”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上血色尽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夜晚,“第二天,我就被夫人身边的嬷嬷叫走了,说是夫人有事吩咐······然后······然后我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那个男人就在里面······”
“他······他不是大宴人!他是羌族人!他身上有股······那股羊膻味,我闻得出来!”张燕子的眼中充满了惊惧,“他力气好大······我反抗了,我咬他,踢他······可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被老爷······王首辅,当作玩意儿,送给了那个羌族贵人······”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屈辱和麻木,“那几天,我就像活在炼狱里······直到那个羌族人走了······”
她以为噩梦结束了,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更深的绝望。
“老爷······他派人端来了毒酒······是夫人亲自端来的······”
张燕子仰起脸,泪水蜿蜒而下,“我知道我活不成了······脏了身子,看到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认命了······我只求夫人,看在我伺候一场,看在佩佩好歹叫老爷一声父亲的份上,救救佩佩,给她一条活路······”
“夫人······夫人她答应了。她说她会照看佩佩,让她安稳长大。”
张燕子闭上眼,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杯毒酒灼烧喉咙的痛楚,“我信了······我喝了那酒······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暖阁里一片死寂,只有张燕子压抑的、破碎的啜泣声。
“等我再睁开眼······我就在六里坡的观音庙了······”
她惨然一笑,“是夫人暗中救了我,把我送到了那里。她让我永远闭上嘴,才能保住佩佩的命······我以为那里是救苦救难的清净地,没想到······没想到是另一个火坑······一个披着慈悲外衣的妓馆!”
为了女儿,张燕子只能忍。忍下所有的屈辱和痛苦,像一株野草,在泥泞污浊中挣扎求存,只盼着远在京城王家的女儿,能因为自己的沉默,而得享一丝太平。
直到夏挽的出现,像一道光,将她从那个地狱里拉了出来。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可以将对女儿的思念深深埋藏。可王首辅的突然倒台,像一道惊雷,将她所有的侥幸劈得粉碎。
“夏妹妹!我知道我以前瞒着你,是我不对!是我猪油蒙了心!我该死!”
张燕子猛地磕起头来,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很快便一片青紫。“您怎么罚我怨我都行!只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的佩佩!她是无辜的!她什么罪都没有啊!”
叶微冉看不下去了,上前去搀扶张燕子。
“燕子姐姐,你别这样。”
张燕子却突然跪着往前几步,一把抓住夏挽的裙摆,盯着夏挽道:“夏妹妹,你是侍郎的嫡女,你是南昌侯的世子夫人,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