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鹰卫的“邀请”，显然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两名身材魁梧的校尉，一左一右地“站”在了陆羽身边，那姿态，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押解。
为首的那名冷峻校尉，自称姓林，叫林风。他一路上，一言不发，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陆羽，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陆羽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王莽的反应会这么快，这么直接。
这已经不是试探了，这是直接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他精心准备的“请柬”，被敌人半路截胡了。现在，他这个发请柬的人，反倒要被请去，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解读”这封信。
一旦解读出现任何差错，让王莽的人看出半点端倪，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皮也被这阵仗吓坏了，他想跟着一起去，却被林风一个冰冷的眼神给拦了回去。
“闲杂人等，退避。”
“他不是闲人，是我的助手。”陆羽忽然开口，语气平静，“我验尸，习惯了有他在旁边递工具。没了他，我手会生，验不仔细。到时候耽误了王大人的事，我可担待不起。”
他必须把陈皮带上。一个人面对这群豺狼，太过危险。陈皮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林风盯着陆羽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跟上。”
菜市口，已经被神鹰卫彻底清场。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肃杀的气氛，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陆羽被带到那口华丽的棺材前。
他装作第一次看到这场景的样子，围着棺材和尸体，仔仔细细地走了一圈，时而皱眉，时而沉思，将一个专业仵作的严谨和投入，表现得淋漓尽致。
陈皮跟在他身后，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手里提着的勘验箱，重如千斤。
“怎么样，陆先生，可有看出什么门道？”林风站在一旁，抱胸而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他根本不相信什么邪门歪道的杀人仪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某个故弄玄虚的家伙，在向官府挑衅。而这个陆羽，一个被大理寺赶出来的仵作，能有什么真本事？
“门道谈不上，只是有些……困惑。”
陆羽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一种遇到了学术难题的茫然。
他没有立刻开始验尸，反而指着棺材上的那只大公鸡，问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问题。
“林校尉，这只鸡，是公的还是母的？”
林风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陆羽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只是在想，凶手为何要用一只公鸡？公鸡，五德之禽，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告者，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
文武勇仁信，五德俱全。凶手将此等神物，与一具污秽的尸体捆绑在一起，置于这菜市口污浊之地，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亵渎和侮辱。”
他顿了顿，又指着地上的朱砂圈和铜钱。
“再看这阵法，看似是道家的锁魂阵，但方位却完全是反的。锁魂不成，反倒成了聚阴。这就像是……一个不懂医术的人，拿着一本医书，胡乱抓药，最后配出了一副能吃死人的毒药。”
林风和他身后的神鹰卫，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
他们是杀人的专家，但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一窍不通。陆羽这番话说得玄之又玄，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外行。
“所以，你的意思是？”林风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的意思是，这个凶手，很可能是一个半吊子的方士，或者某个邪教的信徒。”陆羽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仿佛已经看透了真相，
“他想通过一场盛大的祭祀，来达成某种邪恶的目的。但他学艺不精，画虎不成反类犬，搞出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他这番话，真假掺半，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现场的诡异，又成功地将调查方向，引向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邪教”和“方士”，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和朝堂扯上关系的线索。
“验尸吧。”林风不置可否地说道。
他倒要看看，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仵作，手上功夫是不是也和嘴皮子一样利索。
陆羽点了点头，对陈皮示意了一下。
“箱子。”
陈皮连忙将勘验箱打开。
陆羽戴上特制的手套，拿起了他那套吃饭的家伙。
当解剖刀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他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那是一种绝对的专注，和对生命构造的极致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