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的，是进攻。
“殿下。”陆羽微微躬身，语气却不卑不亢，“您搞错了一件事。”
“哦？”车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兴趣。
“卑职杀的，不是您的神鹰卫。”陆羽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那面车帘，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那双眼睛，“而是一个企图窃取‘国本’，动摇东宫的奸细，一个叛徒。”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那本血淋淋的账本，双手奉上。
“此人，乃云妃安插在神鹰卫的死士。这本账册，记录了云妃一党近年来，在朝中布下的所有暗棋。卑职认为，比起一个叛徒的性命，这份名单，对殿下而言，更有价值。”
他没有提自己如何死里逃生，没有提自己如何惊险搏杀，更没有提自己的那些谎言。
他只谈结果，只谈功劳。
他把自己所有的行为，都包装成了一次深思熟虑、目标明确的“锄奸行动”。
他把考题，重新原封不动地，扔回给了出题人。
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寒风刮过乱葬岗的呼啸声。
每一分，每一秒，对陆羽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他不知道太子会怎么想，他是在赌，赌这位看似处境不佳的储君，有足够的魄力和野心，来欣赏他这种“胆大包天”的“功臣”。
许久之后，一声轻笑，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那笑声，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欣赏，还有几分……后生可畏的感慨。
“你很有趣。”
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掀开。
太子李景，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车里，目光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陆羽。
“本宫当初，只是觉得周通死得蹊跷，想看看大理寺那群废物里，有没有一个能看出些端倪的。却没想到，钓上来一条这么有意思的鱼。”
他看着陆羽，缓缓说道：“你不仅看出了端倪，还顺着线，自己摸进了蛇窟，端了蛇窝，甚至还把蛇头都给本宫揪了出来。”
他指了指陆羽手里的账本，“这份‘功劳’，很大。大到，足以抵消你假传本宫号令，冒名行事的死罪。”
陆羽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赌赢了。
“从今天起，大理寺的停尸房，你可以不用去了。”太子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东宫，缺一个‘清道夫’。专门负责清理一些，见不得光，又必须消失的‘垃圾’。”
“你，就是本宫的刀，本宫的眼睛。你的业务范围，不再局限于死人，也包括……制造死人。”
他递给了陆羽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用金丝描着一个“羽”字。
“这是你的身份。凭此令，你可以调动东宫三成以下的暗卫。钱，会有人送到你府上。本宫只有一个要求。”
太子说到这里，目光转向了陆羽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念。
“保护好他。让他活着，活成本宫想要的样子。这是你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考题。”
陆羽接过令牌，入手冰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他从一个只想安稳度日的摸尸人，变成了一把悬在无数人头顶的，最锋利的刀。
就在他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马车即将离开的时候。
一直像个小透明一样的周念，突然抬起头，看着车里的太子，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开口说道：
“大哥哥，你身上的味道，和我娘身上的很像。”
“我娘说，那种香，叫‘七日缠绵’。一旦沾上，七天之内，都散不掉。”
话音落下。
车厢里的太子，那张始终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涛骇浪般的震撼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