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惊骇道:“老法师,师父虽行猎,但猎之有道,不乱杀、不多杀,一直也是这么教授晚生的,怎会招得大祸?天下猎户何其多,难不成都要招祸?”
“猎户杀生,乃为生计故;而你师父积累世福报,得以投生王族,本已衣食无忧,却狩猎杀生,只为搏一乐尔,其业深重。”老人答道。
车合烈不屑,冷笑着说:“若皆遵佛家守五戒而不杀,那这世上要将士作何?外敌侵门踏户之时,放下兵刃、盘腿打坐、诵经念佛,为他们祈福不好么?”
“此应分作两谈。须知菩萨低眉,亦有金刚怒目。领一支军,守一国土,护一方百姓,乃是善举,可获无量福报。”老人道:“再者说,若当真人人持守五戒,天下大同,敌从何来?”
车合烈一时无法反驳。阿墨急切道:“晚生师父也曾领军舍身守护百姓,那不就是法师所说的无量福报么?”
老人答道:“这一节老身也知,然因果循环,功过不能相抵。该享的福报少不了;该受的殃报,也躲不掉。”
“老法师,师父之祸可有开解之法?求指点!”阿墨再次跪求,双目泪下。
“有!”老人闭上眼说:“若你师父愿意就此遁入佛门,随我修行,诚心悔忏诸罪,日夜为所害众生颂经超度,尚可解此大灾。”
“若晚辈留下,小徒何去何从?”车合烈问。
“人各有命途,这位公子可自去,侠士勿虑。”
“师父!”阿墨望向车合烈,至恳至切地求道:“您就留下来吧!”
车合烈仰天大笑,躬身答谢道:“多谢法师指点!晚辈一生浪荡,削发为僧只怕污了佛门!况且心中也有牵挂,这红尘俗世,怕是脱不了身。”
“侠士如今心中所执,一是令爱,二是令荆妹妹,对否?”
“法师心如明镜,晚辈不敢欺瞒。正是!”
老人缓缓端起茶盏,似有顾虑,呷了一口茶,又缓缓放下道:
“侠士,恕老身直言,不管入我佛门与否,侠士与令爱,此生父女缘分已尽;与令荆妹妹,也终是有缘无分。不如便放下执着,皈依三宝吧……”
车合烈闻言,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过得半晌,才从唇中挤出几个字:“法师,此话当真?”
老人合掌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车合烈神色凄然,惨笑道:“若真如此,晚辈倒也无牵无挂了。既无牵挂,纵是一死又有何惧?男儿立世,但求无愧于心。青灯古佛不适合晚辈,车某只愿轰轰烈烈走完一生!”
说罢,车合烈顶礼叩拜,致谢老人。
那老人微微颔首,轻声道:
“善哉善哉,世人因爱而忧,因爱而惧;你既已无忧无惧,已是得大自在,与修行何异?此行也可了结你与爱徒的累世因缘。去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