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右贤王竟然扬嘴笑了起来:“我故意将他呵斥一番,告诉他妇孺可免,男丁不赦。条件是,村中妇女愿意处决自家男丁者,可留性命;否则一概不得幸免。”
“起初,沙罗多不同意,我便作势命军士屠村,沙罗多只能答应。于是,我命军士给妇孺松绑,又让沙罗多和那楼兰公主去给妇孺送兵器。谁想兵器尚未送完,不等沙罗多命令动手,那些有了兵器的妇女奋起举刀,杀向沙罗多和楼兰公主。”
“沙罗多自幼与我习武,区区几个不会武功的妇人怎伤得了他半分?可怜那楼兰公主,惨死乱刀之下,当场香消命殒。”
“那一夜,我告诉沙罗多,他那点妇人之仁,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沙罗多彻夜大哭,随后数日,自闭于帐内,滴米不进。再出帐时,已然变了个人,狠辣冷血,暴戾无常,而且对大汉恨之入骨!”
说完浑吐谷哈哈大笑道:“区区一个楼兰公主,竟治好了我那义子一身柔弱脾性,本王也是不曾想到!”
“王爷高明!”昭文彦道:“贤王说的可是当年‘善阳之屠’?”
“对,那叫善阳村!”浑吐谷道:“彼时骨都侯还是汉地官吏,是否对本王做法有所不满?”
“贤王明鉴!老夫既然来投贤王,汉地过往已付东流之水,与老夫再无关系。”昭文彦笑道:“既然沙罗多脾性已改,缘何十四岁时,贤王又将其送回车师后国?”
“哎!沙罗多十四岁时,已成我得力干将,年纪轻轻,勇武盖世,杀伐决断皆得我心。”右贤王叹道:“奈何那一年,我匈奴右地忽逢大灾,天降瘟疫,人畜皆不得免。尤其牲口瘟死惨重,人不敢食,病饿交加,以至天山以北白骨累累。与沙罗多一同入匈为质的车师后国汗王胞弟,就是那时染病死的。”
“与去年冬天雪灾相比如何?”昭文彦问。
“哼,去年雪灾与之相比,小巫见大巫而已!雪灾饿毙的牲口,还可以风干以为口粮;染疫而死的牲口,只能挖坑深埋!”浑吐谷说:“彼时大汉频频攻伐匈奴王庭和匈奴左地,咄咄逼人。大单于、左贤王根本无暇西顾,咱们匈奴右地只能从西域诸国输血续命。”
“当时车师后国在那汗王治下,国强民富,物产丰厚。刚好汗王胞弟在我匈奴右地染瘟疫而死,于情于理,咱们有愧,本王便与汗王示好,做个顺水人情,送还其子沙罗多,顺便换回钱粮牲口无数。”
说完,浑吐谷长叹一声:“沙罗多此去,一晃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匈奴右地每有人才拔尖,尽被单于召去,遣往王庭或匈奴左地用以抗汉,以至本王帐下人才匮乏。”
浑吐谷闷闷地灌了一口酒道:“论武将,连淤壶那样的蠢货,都当了本王的右大将;左大将铁勒虽勇武冠绝西域,却胸无谋略,刚刚堪用;论谋士,左右二相死后,相位空缺至今,只你骨都侯苦苦支撑。我迟迟不敢拜你为相,就是怕你官声鹊起后,又被单于召了去啊!”
“沙罗多若还在本王身旁,本王也就多一个人可以倚靠了……”浑吐谷望向帐外,颇显惆怅。
昭文彦作揖道:“贤王勿虑!老夫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贤王知遇之恩!”
稍稍犹豫,昭文彦继续问道:“贤王,老夫还听闻,与沙罗多一同入匈为质的汗王胞弟,在匈奴右地成了家,还有了个孩子,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