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收容了上百名在瘟疫中失去父母的孩子。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片哭喊与混乱,但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头一震。
孩子们虽然个个面带病容,身体虚弱,却自发地排成了几个队列。
一队负责去远处干净的水源打水,一队负责在火堆上熬煮草药,还有一队大一点的孩子,正笨拙地给更小的弟妹喂药、擦拭身体。
整个营地,竟有一种超越年龄的秩序井然而又脆弱的平静。
“是谁在指挥你们?”柳如烟拉住一个正要去换班打水的小女孩,柔声问道。
女孩指向营地角落。
那里,一个双目蒙着布条的盲童,正侧耳倾听着营地里的各种声响,手中紧紧攥着一只小小的木勺。
柳如烟走过去,蹲下身。
“是你在安排大家做事吗?”
盲童摸索着转向她的方向,点了点头,用稚嫩的声音说:“梦里,有个叔叔教我的。他说,‘轮值如流水,歇的人总有位’。这样,大家都能干活,也都能歇气,才不会累死。”
柳如烟的心,如同被重锤猛击!
“轮值如流水,歇的人总有位”——这不正是陈默所创《平水流规》中最核心的民生调度逻辑吗?
用以确保在资源极度匮乏时,通过有序轮换,最大化利用人力,并保证每个个体都有恢复的机会。
她没有揭穿这个所谓的“梦境”,反而以此为基础,正式设立了“童自治院”,让这些幸存的孩子自我管理,并在规则墙上写下:“最弱的孩子,也能成为别人的岸。”
当夜,她处理完公务,在帐中点起烛火。
摇曳的火光映在窗纸上,她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低头默默缝补着什么东西的身影,一闪而过,快得像是幻觉。
黄河故道,新堤修筑工地。
管用!
浑浊的黄河水从堤坝底部的一个孔洞喷涌而出,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
工匠们惊慌失措地扛着沙袋去堵,却被激流瞬间冲开,孔洞在水压下越裂越大。
“快撤!要溃堤了!”
就在工部最年轻的匠师程砚准备下令全员撤离的绝望时刻,几位正在附近打渔的渔妇,忽然提着几只沉重的竹筐跑了过来。
她们二话不说,将筐里满满的活蚌,尽数倒入那可怖的溃口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些活蚌落入水中,出于求生的本能,立刻紧紧闭合,吸附住周围的泥沙。
无数的活蚌层层叠叠,竟在水下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坚固而有韧性的“生物加固层”,水流竟被渐渐遏制住了!
领头的渔妇擦了把汗,对目瞪口呆的程砚憨笑道:“匠师大人,莫慌。它们这些东西,天生就会修墙。”
程砚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渐渐平息的水流,脑中如遭雷击。
这不正是当年陈默用蚯蚓改良盐碱地时,提出的“万物皆可为工”理念的延伸吗?
利用生物的本能去完成人力难以企及的工程,这分明就是《九阴真经》中“借势封脉术”的生态化应用!
他当即撕毁了原有的抢险预案,下令全线推行“生物固堤计划”,并向朝廷上书:“最好的工程,是让自然自己动手。”
次日清晨,他在河滩上巡查,无意间拾到一枚半开的蚌壳。
晨曦的光芒映在蚌壳光滑的内壁上,流光溢彩,宛如一只刚刚睁开、洞察万物的眼睛。
荒僻的山间古道。
李昭阳牵着瘦马,途经一个由流民组成的临时村落。
他看到数十名流民没有哀叹,而是围坐在一圈篝火旁,正在轮流讲述着什么。
一个来自东海的老渔民说:“海边的屋子,屋顶斜角要像刀刃一样能切开风,不然房盖会被整个掀飞。”
一个来自北地的猎户说:“林子里的木屋,灶台必须高于床沿三尺,火星子才不会燎着被褥。”
众人边听边用炭笔在破布上、木板上记录,俨然一场没有老师、没有教材的“讲武堂”。
李昭阳悄然加入,默默听着。
他惊愕地发现,这些五花八门、看似毫无关联的民间经验,其核心逻辑竟大多源自当年陈默随手写下,散播于民间的《民居安危十二问》。
一名眼尖的少年认出了他曾是威震边关的统帅,激动地凑过来:“将军!您走南闯北,可知那位写下这些救命法子的先生,究竟是谁?他现在在哪?”
李昭阳沉默了。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那里,似乎有一个身影,正踽踽独行。
他缓缓摇头,声音沧桑而悠远:“他从没留下名字。可你看——每个活着的人,都在替他说话。”
暮春,山村夜雨。
陈默蹲在一块溪边青石上,用一根树枝拨弄着一堆被雨水打湿的炭灰,试图点燃几根湿柴。
一个迷路的孩童跌跌撞撞地从林子里跑来,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用身上那件破旧的麻布外衣将他紧紧裹住。
然后,他将炭灰细细地撒在湿柴
一缕微弱的火苗,终于颤抖着燃起。
孩子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仰头问道:“叔叔,你是山里的神仙吗?”
陈默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一个怕冷的人。”
夜深,孩子在温暖的火堆旁睡熟。
他悄然起身,将外衣盖在孩子身上,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中。
翌日清晨,闻讯寻来的村民找到了孩子。
火堆旁,只留有一双在湿泥上落下的鞋印——浅得几乎看不见。
一个细心的老人,却用一块平整的石板,小心翼翼地将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印记拓了下来,郑重地立在村口。
石碑无字,只刻着那道浅浅的脚印,仿佛在诉说:“此处曾暖过一个人。”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千里之外的京城议政堂。
一份最新的《民生策》汇总呈到苏清漪的案头。
首页上,一条刚刚被“民智回响池”捕捉并收录的新增策略,赫然在列。
建议人:佚名。
苏清漪提笔批阅,正要落笔。
忽然,她感觉藏于袖中的那块陈默留下的抹布,微微发热。
她低头一看,只见那早已洗得发白的布上,“低头做事”四个字,竟泛起一圈淡淡的、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晕,旋即隐去。
她的心,猛地一跳。
与此同时,负责监控“民智回响池”水晶核心的程雪,也正主持着一年一度的系统校验。
所有数据流平稳如常,直到最后一项——对全年所有“佚名”策略进行归因分析时,整个水晶核心,突然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嗡鸣!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警报!发现逻辑奇点!全国上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