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太祖就是用它敲开帝陵的!\"
陈默低头看向掌心。
那根陪了他三年的劈柴棍不知何时裂了道缝,裂缝里渗出幽蓝的光——是白璃消散前凝成的符印,不知何时钻进了木芯。
他突然想起苏清漪总嫌这棍子碍眼,说要给他换根新的;想起门房拿它敲过他的膝盖,说赘婿的手只配握这个。
此刻这根被踩过、劈过、烧过的木棍,在月光下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我曾跪过。\"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震得祭坛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玉玺在他脚下旋转,\"所以我懂百姓之苦——跪在雪地里等粥的老妇,跪在公堂外喊冤的稚子,跪在城墙下被抽税的商户。\"他举起木棍,裂痕里的光窜成了火,\"我曾被弃!\"风掀起他的破衫,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那是苏府二公子拿剑刺的,\"所以我知权力之毒——弃赘婿如弃草芥,弃百姓如弃敝屣,弃天下如弃棋盘!\"
玉玺突然发出嗡鸣。
底部\"与民同命\"四个古字迸出金芒,顶部的螭龙睁开眼,瞳孔里映着陈默泛红的眼眶:\"今日,以此身为此印!\"他挥下木棍,砸在玉玺中心,\"耻辱即根基——\"木梢擦过沈归舟染血的手背,\"卑微亦可载道!\"
地动山摇。
玉玺\"轰\"地砸进祭坛中心。
陈默看见千万道金光从地底窜出,那些游荡在龙渊里的前朝战魂突然解下甲胄,跪伏在地——他们的刀枪化作光点,他们的血痕融成雾,全部涌进地脉缺口。
伪帝金身发出刺耳的哀鸣,青黑色的怨气像被抽干的墨汁,露出里面那张年轻的脸——是李昭阳,那个总爱穿玄色锦袍、在御书房和他下围棋的小皇帝。
\"替我......\"李昭阳的脸在崩解前突然露出笑,血从他七窍流出,\"看看太平。\"
陈默踉跄着跪下来。
他想伸手去抓,可那抹身影已经碎成了星屑。
风卷着血珠打在他脸上,咸涩的,像三年前苏老夫人撕婚书时溅的茶沫。
\"陈大人。\"
苍老的声音从龙渊古寺方向传来。
帝阙老僧不知何时站在了祭坛边缘,褪色的袈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正在闭合的地脉缺口,合十的手掌间浮起半枚金印,\"命核归位了。\"他的目光扫过陈默怀里的玉玺,扫过沈归舟瘫在碑前的身躯,最后落在陆九渊盘坐的位置——那里只剩一堆白灰,和一枚静立的青铜罗盘,\"轮盘不再显,运......\"他咳嗽两声,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如少年,\"在苍生。\"
陆九渊的灰被风卷起来,掠过陈默发梢时,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对不起\"。
七日后,京都春寒未褪。
苏清漪在丞相府的暖阁里醒来,指尖刚动了动,就碰到一片温热。
她偏头,看见枕边躺着枚新铸的玉玺,底纹歪歪扭扭,仔细看竟是用婚书上的字迹拓的——\"陈默苏清漪\"几个字被金漆填得饱满,连当年她按的粉指印都清晰可见。
窗外的阳光漏进来,在玉玺上跳成金斑,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她把婚书摔在陈默脚边时,他蹲下去捡的动作,背影像株被雪压弯的竹。
\"姐姐。\"
柳如烟的声音从廊下飘进来。
苏清漪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见影阁楼主倚着朱漆柱子,发间的银饰在风里轻响。
她顺着柳如烟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城门外的烽燧台空着——往日那里总立着个穿破衫的身影,仰头数云。
\"他没回来。\"柳如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划过一道青金光芒,似刀锋劈开云层。
苏清漪的识海里\"嗡\"地一响,有个带着点哑的声音轻轻说:\"妈,锅我掌好了......接下来,该你们吃饭了。\"
她猛地抓住玉玺,指节发白。
祠堂里,那根旧木棍不知何时立在了供桌中央。
顶端的光没有灭,像盏守夜的灯,把\"陈氏先祖之灵\"的牌位照得发亮。
龙渊祭坛崩塌七日了。
京都外的春寒里,卖糖葫芦的老汉蹲在墙根,跟挑担的货郎咬耳朵:\"听说龙渊半夜有龙吟?\"货郎往手心里哈气:\"我表舅在城门当差,说今早有人看见个穿破衫的,扛着根发光的棍子往南去了......\"
风卷着他们的话往南吹,掠过新耕的田垄,掠过冒芽的柳枝,掠过正在写\"与民同命\"诏书的御书房,最后停在一座破庙前——门檐下,有人正蹲在灶前添柴,锅里的粥香飘出来,混着他哼的不成调的曲儿:\"莫笑赘婿低,且看云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