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和三年春,草长莺飞,大燕境内一派欣欣向荣。姑苏城外的油菜花田铺展成金色海洋,洛阳漕运码头商船络绎不绝,归义州的流民们在新分的田地上播撒种子,孩童们的嬉笑声随着春风飘向远方。章和殿内,慕容复身着明黄常服,正与户部尚书核对春耕赋税的奏报,案头一侧摆着雪姬昨日送来的民间见闻札记,字里行间满是百姓安居乐业的鲜活图景。
“陛下,今年春耕面积较去年增三成,高产作物已在十二州推广,秋收有望再获丰收。”户部尚书躬身奏报,语气中难掩欣喜。
慕容复指尖划过奏报上的数字,眸中含笑:“轻徭薄赋,藏富于民,本就是立国之本。传令各地劝农使,务必跟进田间管理,不可懈怠。”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内侍总管神色慌张地闯入,手中高举一封插着羽毛的文书,声音颤抖:“陛下!雁门关八百里加急,西域都护府急报——匈奴铁骑三万,破昆仑关,劫掠沙洲、瓜州、伊州三城,边军溃散,流民南逃,边境告急!”
“哐当”一声,户部尚书手中的象牙笏板掉落在地。慕容复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周身气压骤降,他猛地起身,一把夺过文书,展开的瞬间,朱砂印鉴下的字字句句如冰锥般刺目——“匈奴左贤王率主力三万,携幽冥阁余党,于三月初七夜袭昆仑关,守将战死,关隘失守。敌军沿途烧杀抢掠,沙洲百姓流离失所,伊州粮仓被焚,边军残部退守雁门关,请求朝廷速发援兵!”
“幽冥阁余党?”慕容复眉峰紧蹙,眸中寒光乍现。当年平定幽冥阁之乱,阁主幽冥子伏诛,但其麾下残部四散逃窜,没想到竟勾结匈奴,引狼入室。他快步走到殿中悬挂的舆图前,指尖重重落在昆仑关的位置:“昆仑关乃西域门户,一旦失守,匈奴便可长驱直入,威胁河西走廊与北疆防线。”
“陛下,匈奴素来凶悍,且此次有幽冥阁余党相助,熟知我朝边防部署,不可掉以轻心!”户部尚书定了定神,急切奏道,“当务之急是调兵驰援,再开国库拨粮草,安抚流民!”
慕容复没有立刻应声,目光在舆图上快速扫过,从雁门关到昆仑关,从河西走廊到归义州,心中已然盘算起来。此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雪姬与飘絮并肩而来,二人皆是一身常服,却难掩眉宇间的关切。原来她们听闻宫中有急事,担心慕容复,便匆匆赶来。
“陛下,听闻边境告急?”雪姬走上前,声音温婉却坚定,“臣妾前日走访云州时,曾见边境流民往来,多言匈奴近来在漠北集结,没想到竟来得如此之快。”
飘絮手握腰间佩剑,眼中战意凛然:“陛下,臣请战!匈奴小儿敢犯我大燕疆土,臣愿率轻骑驰援雁门关,定将其斩于马下!”
慕容复看向二人,神色稍缓。雪姬心思缜密,熟知民间疾苦,尤其对边境流民安置颇有经验;飘絮久镇北疆,曾多次与匈奴交手,熟知其战法习性,二人皆是他治国理政、镇守疆土的左膀右臂。此刻危机当头,有她们在侧,更添了几分底气。
“飘絮,你且稍安勿躁。”慕容复沉声道,“匈奴此次来犯,看似仓促,实则早有预谋。左贤王亲率三万主力,又有幽冥阁余党引路,目标绝非劫掠三城那么简单。他们觊觎的,是河西走廊的商道与北疆的粮仓,妄图一举切断我朝与西域的联系,再南下侵扰中原。”
他指着舆图,逐一分析:“昆仑关失守,边军溃散,雁门关已成前线。若此时贸然出兵,只会陷入敌军的消耗战。匈奴铁骑善骑射,机动性强,但补给线过长,且不擅攻城。我们的对策,当是‘稳前线、安后方、断粮道、联诸部’,四字方针,缺一不可。”
飘絮仔细聆听,眼中闪过赞许之色:“陛下所言极是。匈奴主力虽锐,但长途奔袭,粮草必然不济。臣愿率轻骑锐卒五千,驰援雁门关,沿途收拢溃散边军,再调边境府兵协防侧翼,守住险要,不让敌军再南下一步。同时,臣可遣精锐小队,袭扰其粮道,断其补给。”
“准。”慕容复颔首,目光锐利,“你即刻启程,率领禁军精锐中的轻骑部队出发。记住,雁门关是北疆门户,务必死守。若敌军来攻,可据险而守,不必急于决战,待其锐气耗尽,再寻机反击。另外,幽冥阁余党熟悉我朝军情,你需多派斥候,严密探查,谨防其设下埋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传朕谕旨,命河东、河西两道节度使,即刻调兵增援雁门关侧翼,加固防线;命工部加急赶制弓箭、弩箭与守城器械,三日内运往雁门关;命兵部启用烽燧传信系统,确保前线与朝廷通信畅通,一有军情,即刻奏报。”
“臣领命!”飘絮躬身领旨,转身便要离去。
“飘絮,”慕容复叫住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战场凶险,务必保重自身。所需粮草军械,朝廷会全力供应,你只管安心作战,后方有朕与雪姬坐镇。”
飘絮眼中一暖,重重点头:“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护我大燕北疆无虞!”说罢,她大步流星地退出殿外,不多时,宫外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将士们的呐喊声,那是军队集结出发的信号。
送走飘絮,慕容复转而看向雪姬,神色缓和了些许:“飘絮守前线,安后方的重任,便落在你肩上了。”
雪姬眸中含忧,却思路清晰:“陛下,臣妾明白。边境战事起,流民必然激增,若安置不当,恐生内乱。臣妾愿往归义州主持赈灾安抚事宜。归义州地处北疆与中原之间,是流民南下的必经之路,且设有惠民署与粮仓,便于统筹调度。”
她早已在心中盘算妥当:“臣妾即刻启程,带同惠民署的官员与郎中,开仓放粮,救治伤员;再传谕沿途各州府,允许流民就近入籍耕种,免除三年赋税与徭役,发放种子与农具,让他们能安心定居,不至于流离失所。另外,臣妾前日走访云州时,得知当地有不少民间医者与药农,可召集他们一同前往归义州,充实医疗力量,避免疫病蔓延。”
慕容复赞许地点头:“想得周全。民心是根本,稳住流民,便是稳住后方。朕派御史台御史李德裕随你同往,严查赈灾粮款克扣、官员舞弊之事,有犯者,无论官职大小,立斩不赦!”
他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道手谕:“持此手谕,你可调动沿途各州府的粮草、药材与人力,若有官员拒不配合,先斩后奏。”
雪姬接过手谕,郑重收好:“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托,妥善安置流民,守护好大燕的后方。”她看向慕容复,眼中满是坚定,“陛下坐镇京城,运筹帷幄,也要保重龙体。前线与后方的消息,臣妾会随时派人奏报。”
慕容复微微颔首,看着雪姬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此刻的他,既是大燕的帝王,也是她们的依靠。他必须沉着冷静,统筹全局,方能化解这场危机。
雪姬离开后,慕容复立刻召集三省六部的官员议事。章和殿内,气氛凝重,官员们神色各异,有担忧,有焦虑,也有跃跃欲试者。
“陛下,匈奴来势汹汹,昆仑关失守,边军溃散,需尽快派遣大军增援,方能稳住战局!”兵部尚书上前奏道。
“不妥。”中书令摇摇头,“我朝主力军队多在中原与南疆,若尽数调往北疆,恐南方空虚。且匈奴善骑射,机动性强,我军长途奔袭,疲惫不堪,未必能占得便宜。”
“那依中书令之见,该如何是好?”有人追问。
慕容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中书令所言有理。我朝不宜大规模调遣中原主力,以免顾此失彼。当前之计,是以雁门关为核心,加固防线,消耗敌军锐气;同时,断其粮道,联络西域臣服部落,从侧后牵制匈奴;后方则全力安置流民,保障粮草供应,稳定民心。”
他看向户部尚书:“国库尚有存银与粮草,即刻调拨三百万两白银、五十万石粮食、十万斤药材运往归义州与雁门关,确保前线将士与流民有粮吃、有药医。”
“臣领命!”户部尚书躬身应道。
“吏部尚书,”慕容复又道,“选派二十名干练官员,前往归义州协助雪姬处理流民安置与地方事务,务必做到各司其职,高效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