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的膝盖弯到一半,心里还盘算着。
自己好歹是惜春的亲哥哥,是冯渊的大舅哥,他总不至于真让自己跪下去吧。
然而,冯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眼神平静无波,就这么看着他们。
空气仿佛凝固了。
贾珍弯着的身子越来越僵,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
最终,那股无形的压力,还是让他和贾蓉一起,“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板上。
“给王爷请安。”
贾珍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他抬起头,脸上硬挤出一副激动又委屈的神情。
“妹夫啊!可想死我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日思夜想,就盼着能再见你一面!”
“还有妹妹,我可爱的妹妹,也不知在王府过得好不好。”
冯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他没有去扶,也没有说一句客套话。
他直接打断了贾珍的表演。
“说吧。”
“来做什么?”
贾珍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他那点小心思,就这么被赤裸裸地剖开,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他尴尬地笑了笑,声音也低了下去。
“咳咳......”
“不瞒王爷说……家里头……实在是有些拮据,周转不开了。”
冯渊看着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五千两银子,本王还以为,能让你们过上几年安生日子。”
“这才多久?”
贾珍的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贾蓉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跪行到冯渊脚边,仰着头,急切地解释道。
“回王爷!都是侄儿不争气!”
“半年前,侄儿染了场重病,险些就……就去了。家里为了给侄儿寻医问药,花了重金,这才……这才……”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
冯渊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贾蓉的声音越来越小,再也编不下去。
他才缓缓抬起手。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父子二人同时闭上了嘴。
“燕王府,不是善堂。”
冯渊的声音很平淡,却像一块冰,砸在两人心口。
“上次那五千两,是惜春的聘礼。”
“如今,本王,又有什么缘由,要白白给你们银子?”
他的话,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前厅。
屏风的另一侧,尤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珍还想再说些什么。
“王...”
冯渊却已经转过身,朝外走去。
“既然来了一趟,用过晚膳再走吧。”
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他自然不可能留下来,陪这两个无耻的虫豸一同用饭。
他出了前厅,径直对候在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去迎春夫人院里备膳。”
.........
夜幕降临。
晚膳被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山鸡崽子、牛乳蒸羊羔、胭脂鹅脯……
一道道贾珍和贾蓉只在梦里才敢想的珍馐佳肴,摆了满满一桌。
父子二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甩开腮帮子,吃得是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就在他们风卷残云,大快朵颐之时。
管家冯房迈着沉稳的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桌上那两个吃相难看的男人,而是径直走到屏风前,对着里面的黛玉,恭敬地躬身通报。
“娘娘。”
“宫中夏总管来了,正在府外候着,说是奉旨前来慰勉王爷。”
“哐当。”
一声脆响。
贾珍手中的银箸,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