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薄如蝉翼的小刀,那一片片被割下的血肉,那副在风中摇晃的骨架。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守不住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守不住的……我们都会死……都会被片成肉干……”
“完了,全完了……”
他抱着头,像个吓坏了的孩子,蜷缩在椅子上。
史鼎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牛继宗的胆,在西狄人三天两头的进攻下,被西狄人吓破了。
这个人,废了。
“牛帅!”
史鼎强压下心中的绝望,抓住牛继宗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我的错,你清醒一点!我们不能慌!”
“正如你所说,只要我们坚守不出,我们粮草足够,被耗死的,一定是他们西狄人!他们绕了这么远的路,后勤补给才是他们最大的命门!”
“只要再撑几天,他们必然会退兵!”
史鼎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最后的理智与希望。
可这些话,对一个已经被恐惧击溃的人来说,毫无用处。
牛继宗猛地推开史鼎,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是一种病态的亢奋与癫狂。
“退兵?不!我们要退!”
“撤!我们撤!”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挥舞着手臂,对帐外的亲兵大吼。
“传我将令!死守西门,其余人从东门撤退!快!快撤!”
史鼎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东门?
西狄人既然敢在西边发起如此猛攻,必然是为了吸引我军全部的注意力。
那么东边……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瞬间钻进了他的脑海。
“不可!”
史鼎发出一声嘶吼,扑上去想要阻止。
“牛继宗!你疯了!这是陷阱!东门外一定有埋伏!”
然而,已经晚了。
神志不清的牛继宗,早已被求生的欲望冲昏了头脑。
他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史鼎的咽喉。
“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他的亲兵,只听他的号令,立刻将史鼎死死架住。
撤退的命令,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全城。
早已疲惫不堪、濒临崩溃的守军,听到可以撤退的消息,哪里还顾得上分辨真假。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们扔下武器,丢下伤员,发了疯似的,潮水一般向着东门涌去。
城中饥饿的百姓,也被这股混乱的洪流裹挟着,哭喊着,推搡着,奔向那扇他们以为的生门。
秩序,瞬间崩塌。
东城的城门,在无数人的期盼中,发出了沉重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火光,没有喊杀声,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涌出城门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
突然。
黑暗中,亮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幽绿色的光点。
那是狼的眼睛。
无数的西狄骑兵,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们沉默地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杀。”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下一刻。
屠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