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继宗在奏报里说,他最多,还能再守十日。”
唐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呐呐地退了回去。
殿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帝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就在这时。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陛下,臣有策。”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冯渊排众而出,走到了大殿中央。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环汔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冯渊。
“讲。”
冯渊躬身行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暖阁的每一个角落。
“兵法有云,攻其所必救。”
“西狄主力围困肃州,其后方必然空虚。我军若派一支精锐奇兵,绕道直插西狄王帐,断其粮道,焚其草场。肃州之围,不攻自破。”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胡易阳等人,脸色瞬间变了。
直捣王帐?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大胆的想法!
地势险峻,人迹罕至,更何况是带领大军穿行。
这简直就是一场豪赌!
环汔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这个法子,太险了。
可不知为何,从冯渊嘴里说出来,却又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此计虽险,却不失为一招妙棋。”
环汔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可是,谁可为将?”
“谁,有这个胆魄和能力,率领这支奇兵?”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胡易阳等人,皆是文臣,连连摇头。
冯渊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眼神平静,却又像藏着一团火。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臣,愿往。”
“陛下,万万不可!”
胡易阳第一个跪了下来,声音都变了调。
“沙场凶险,刀剑无眼,国公乃万金之躯,岂能轻身犯险!”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句句都是为了冯渊着想。
可真正的意思,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
环汔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冯渊,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欣赏,有激动,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与怀疑。
他需要一员能将,一个能为他解决西北危局的猛将。
冯渊,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
这头猛虎,他真的能驾驭得住吗?
一旦将他放出笼子,让他重回沙场,手握兵权,他还会甘心回到五城兵马司这个小小的笼子里吗?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环汔的心头。
漫长的沉默。
冯渊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不辩解,不催促,任由皇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反复凌迟。
他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他也知道,皇帝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许久。
久到胡易阳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环汔终于开口了。
他走上前,亲手扶起了冯渊,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爱卿忠勇,朕心甚慰。”
他拍了拍冯渊的肩膀,力道很重。
“出征之事,朕会再择良将。”
“你的这份心,朕领了。”
拒绝了。
干脆利落。
冯渊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顺着皇帝的力道站直了身体,然后,缓缓跪下,叩首。
“臣,遵旨。”
三个字,平静无波。
可那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有一丝嘲弄的笑意,一闪而过。